徽祁挥了挥手,示意玲珑靠近自己,玲珑连忙将头靠近了徽祁。
“犯我君威者,虽远必诛。”徽祁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划过了玲珑的神经,玲珑重重的点了点头,徽祁再次伸手将玲珑那如描似削的身躯轻微的抱了抱,“朕这一病,说不得里里外外需要你张罗,你莫辞辛劳,好歹给朕治理的井井有条才好。”玲珑点了点头。
这一边已经开始煎药了,玲珑走到了偏殿,药在沙罐里面翻滚着,鱼目刚过,蟹目初生的时候,玲珑不禁回归了神,徽祁应该是劳心劳力时间久了积劳成疾吧,十年鲜衣怒马,她陪伴徽祁也是过了这么多春夏秋冬。
玲珑往常的冀盼里面是想要徽祁早早的死的,但是看到徽祁样子忽然间觉得徽祁是那么的无助,心里面的茫然无措也是形同潮汐一样一点一点蔓延了上来。
禄公公帮着将药倒好了,玲珑淡眉如秋水,“先拿过来,本宫尝一尝。”禄公公连忙将药分到一个小瓷碗里面。
玉-肌伴轻风,玲珑已经走到了禄公公的身旁,将禄公公手里的瓷碗接了过来,朱唇微启尝了尝药,神色间还算平静,过了约略一盏茶的时候,点了点头,说道:“送到皇上那里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禄公公这才将药送到了徽祁的云榻那里。
玲珑尾随到了偏殿里面,看着徽祁,“皇上,让臣妾好好的伺候一下皇上吧。”徽祁眸中映着一点释然,摆出来一副因为养尊处优而带着点违和感的笑容,拍了拍云榻,“你到这里来坐着吧,朕自从你进宫的时候就没有将你当做是一个秀女,在朕的心里面你与朕,咳咳……”徽祁看来着实虚弱,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人看上去无限心惊,玲珑看着徽祁,“皇上等会儿再说吧,臣妾知道皇上的心。”
天家薄凉,天心九重,皇上之心不可测。
玲珑看到徽祁的眸微微的翻过一点暗绿,如同曙光之前天翻白露一样,知道徽祁心里面是异常平静的,她也平静,两个人竟然微微抿唇都笑了笑。七年之痒,要是在坊间,七年的时候就算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是会有小小龃龉的,玲珑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快乐,她现在心里面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道在角逐着,拔河着,且两股力齐头并进又不相上下,但是玲珑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深宫生活已经形成了一种料想不到的生活态度,不管心猿意马到了什么程度,玲珑的手上依旧是不停。
帮着徽祁擦拭一下嘴角,徽祁抿唇说道:“朕这一病,自然知道往后应该如何对你好。反之,朕也就会认明白很多人。”徽祁喝一口药,淡淡的笑着,眼神里面有了追忆的神采几乎是熠熠生辉的望着玲珑,用手在自己胸口轻轻的比划一下,“你初初入宫的时候,陌上杏花吹满头,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从潜邸过来的时候,朕看你行事端庄典雅有大家闺秀的凤仪,朕这些年以来-经历了这么多的明争暗斗,自从皇额娘与朕决定坐龙庭开始,朕就没有想过这一辈子会有一天是清明的日子,朕殚精竭虑夙夜匪懈,唯恐一个不小心江山易主,还好这些年始终有你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吗?
玲珑有一点儿想要笑出声的样子,嘴角淡漠的笑意伸手掩饰过了,“皇上在心里将臣妾看过什么人,臣妾一直以来都清楚。”徽祁握住了玲珑的手,“你做事情,朕一向是放心的,如今珍曦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玲珑心上如同滚油浇过一样,点了点头,“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臣妾想要等到追封礼过后再说吧。”
徽祁点了点头,“她要如何就如何吧,朕自顾尚且不能,暂不理会,不过珍曦与拓跋锐不可向迩你可明白朕的意思?”徽祁望一眼玲珑征询玲珑的意思,玲珑微微诧异,点了点头。这病不知道为什么来的这样及时,以至于让很多事情成为了临危受命的军令状,玲珑不禁有点怏怏的,但是有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由不得玲珑不去相信徽祁果然是病来如山倒,究竟为什么会中风,玲珑至此为止尚没有一个定论。
徽祁喝着药,继续说道:“你陪伴朕这么多年,帮朕平四海,靖宇内,朕知道你是一个女中巾帼,朕也知道你从来是有八分力气用尽了八分,朕的心与你……”
“臣妾知道,皇上不用说了,皇上的病要好得快就不可劳神费心,臣妾一定会掌管好的,皇上但有什么事情唯臣妾是问就是了。”玲珑低柔的说完,将徽祁嘴角的药渍擦拭干净,“皇上,觉得好一点儿没有?”
徽祁淡漠的笑一笑,指着窗外一株弱不禁风的龙爪槐,说道:“风中之树而已,朕这一辈子正是因为想要好好的做一个皇帝,这才有了这样的病,朕……”玲珑伸手握住了徽祁的手,“皇上不可妄言,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区区小病何足道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呢,皇上好生休息就是了。”玲珑帮着徽祁开始收拾药碗。
徽祁看起来是累了,玲珑帮着点了一支沉香屑,这才微微的关闭了乾元殿高大的宫门,走了出去。
刚刚回身,眸光就看到身后那一袭明黄交织金赤的海水纹裙,抬头果然是西和太子,西和的墨发全部收束在头顶,整个人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狂狷之中有一种嚣张,玲珑自然知道西和太子是过来一探虚实的,连忙伸手掩住了嘴唇。
西和太子知晓分寸,这里虽然看上去没人,但是血滴子无处不在他们耳聪明目从来不会漏掉任何精彩的事情,这才微微的颔首,玲珑走到了前面一处开阔的地方,这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本宫不允许你动你父皇。”
西和太子在玲珑面前行礼,这才将眸光盯视在了玲珑那面色娇好的脸庞上,清雅的面淡淡然的笑着,“久病无孝子,何况早已经人心向背,就算是儿臣不动君上也自然是有人会先发制人的,不必等到我亲自动手。”说着话已经凑近了玲珑,西和太子想要一亲芳泽太久了以至于玲珑早就已经知道了西和的意思,玲珑厉声喝道:“放肆,你父皇现如今尚且在病中,你竟然这样公然调戏本宫,本宫可是你的母妃。”
“母妃?”西和淡淡的重复着,良久笑的双肩都在微微的颤抖,“母妃,哈哈……母妃……你与西和年纪差不多大小,何苦在西和面前倚老卖老,等到父皇驾崩以后本太子第一个要的人就是你,你可知道你让我魂牵梦萦不知道多久了吗?”玲珑暗暗心惊,她现在知道了。
西和太子是一个不可深交的人,得要找一个机会将西和太子除之以免后患。
眼看如今云霞争变,风雨横天,玲珑也清楚皇上所言甚是,他现如今自保也是比较困难了遑论保护另外一个人,玲珑微微苦笑,皇上或者是对的,只有当你真正走到了那一步的时候你才可以认识更多的人,也就会有更多的面孔在你面前裸露出来最内里的面容,玲珑面上一僵,笑道:“既然你有这个意思,本宫也不好终日为难你,你且先回去,等到君山果真龙驭宾天本宫自然会和你鹣鲽比翼,你可满意了?”玲珑做事情向来都是只可智取,力敌到了最后要么是一命呜呼要么是两败俱伤,这个玲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所以玲珑只能点头。
西和太子看到玲珑竟然给了自己这样的暗示,不禁喜上眉梢,伸手欲将玲珑在风中飘荡的青丝握住,玲珑连忙后退,“现如今天子脚下你竟然熟视无睹吗?你不想要活了本宫还想要好好的活着,不可无礼,你自去就是了,本宫有时间就会过来找你的。至于你要做的事情,本宫提醒你,慎言慎行,本宫一直以来是善做善成的人,你知道本宫的目光,本宫说过的话儿你再三思量就是了。”玲珑站在风口,凉风暂至只吹的鬓发微微凌乱这才觉得心里面舒服了不少。
西和太子少顷离开了,玲珑望着西和太子的背影,这个人要是君临天下可能也是祸国亡国的人吧,对于女人形同瘾君子一样,就连伦理纲常也是不要了。这样的君主从何处而来一个朗朗乾坤,又从何处而来一个击壤而歌的太平盛世?
玲珑心里面打定了主意,立刻就开始筹划,究竟应该怎么样怎么样,倒是没有发现前面路上又是一群猫。这些日子以来皇宫里面莫名其妙多出来了很多的猫儿,横冲直撞几乎将前面的路封住了,玲珑只觉得心里面厌恶的很,与沁儿走上了另外一条林荫路,这一路过去因为头顶铁线藤的缘故,里面黑沉沉如同雷雨即将到来的天气一样,让她压抑。
好不容易从那逼仄的环境里面走了出来,玲珑叹了口气,说道:“你看看现如今的皇宫,究竟皇上是名存实亡呢,还是皇上自始至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样一个外气竟然敢在皇宫里面自专,这样多的猫儿狗儿岂不是藐视君威,偏皇上又是个气性儿好的,好的不能再好让人心里面想不通究竟……”玲珑正在说话呢,头顶纷披的枝叶微微晃动,摇晃一片碎碎的金色,一直画皮的老猫已经从头顶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在玲珑的头顶。
这个距离要躲避自然是万般不能够的,玲珑避无可避只能在原地站着,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前面忽然间射过来一支箭,准准的将这一只画皮老猫射落在了地上,玲珑看向前面。
谢云霄走了过来,他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性子,到了如今倒是有点儿气急败坏,脸上挂着一个怒火中烧的冷淡神色,先是走过来看了看玲珑,“嫣贵妃娘娘还好吗?刚才受惊了。”说着话就要插烛也似的拜倒,玲珑颔首,“不用了吧,刚才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