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尘封,从外而视,平静、没有波澜,只有咕噜之声不断,那是沸水蒸腾。
但,倘若透过壁垒窥视,就会发现,炉壁晶莹,内有符文缭绕,那是法阵,遮挡霞光,亦隔绝外界。
燕云在其中静坐,似随着沸水沉浮,波涛汹涌,若浪打船头,一阵动荡。
他眼眸微闭,青筋凸露,皮肤滚烫如血,尽管依旧沉稳,但那颤动的身躯,显示着他的艰辛与痛楚。
他清楚的记得,这是自己进行的第四十次药浴,四年来,过往如烟,每一次的疼痛苦楚,依然历历在目,恍若昨日,但,即便再痛、再难熬,他都咬牙坚持,不曾退缩。
因为他知道。
黄叶亦须秋风斩,
枯草也需野火烧。
唯有寒风凛冽过,
梅花才能扑鼻香。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唯有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高楼,才能更加坚固与高大。
斩黄叶,烧枯草,秋风吹尽岁月老。
萌新芽,韫玉辉,枯木逢春新生好。
百炼精钢,他的肉体就像一块璞玉,只有经过千锤百打,细心的雕琢,才能成为珍品,焕发出该有的光辉。
尽管痛楚,但却值得承受。
当然,这次亦不例外,疼痛依旧,甚至更甚往昔。
噗!
突然,一道血痕从燕云肩膀浮现,裂开的口子,鲜血汹涌而出,但还未来的急流出,就被沸腾的药水静默、同化。
但同时,又有药性物质,从其伤口浸透而入,发出无量光,滋养其身。
不过,这才刚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燕云整个身体如同瓷器般,不断有血痕浮现、裂开,到最后,浑身基本没有一处完整之地,周围传来的恐怖蒸腾,似要将其煮沸一般。
然而,即便这样,他依然不吭一声,在其血肉中,有暗金色的光芒不断的绽放,那是药性神华,在修复着他受损的躯体。
此时的燕云,仿若阴阳同生,身处两仪交换之地,一边在肆意摧毁,一边又在极力修复,相反的能量相互交织,仿若冰火两重天般,让其欲死欲仙。
药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华灯初上,人定之刻,才有人陆续出鼎,惨兮兮,一个个左右相顾,彼此不识真容。
但即便这样,依然可从那破碎的老皮中,窥见些许嫩芽,那是新生的皮肤,洁白无暇,如同婴儿。
“不错,蛇脱壳,蚁化身,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见成效!”有老者颔首微笑,捋胡言道。
然而,又过了片刻,当所有孩子都出鼎之后,唯独燕云那鼎,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是……”众人担心,即便那位投药的老者亦变色,脸色阴晴不定。
“这样下去不妙啊,要强行将鼎盖掀开吗?”有人提议。
那位老者一脸凝重,道:“再等等,药鼎已封,如果随便去动,可能会让药性精华炸开,消散在这天地间。”
“而且,他该没事才对,又不是第一次了,他以前也这样,能受的住。即便这次药效较猛,但他身处脱变之际,只有猛药才能让其增加成功的可能。”
“可……”还有人想要说什么,但被老者举手制止。
“没事,我相信他会成功!”老者语罢,眼睛微眯,密切关注着那只鼎,一眨不眨,静静等待。
又过了片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亦或不到,但对于众人来说,却是那样的漫长,好像一个世纪般。
“叮铛!”
“叮铛!……叮铛!……叮铛!……”
突然,大鼎震动,叮铛之声不断,未几,鼎盖不时被震开,金色浆液溅起,浓郁的香气让人迷醉。
隐约间,似有咆哮声传出,真实而惊惧,让人心颤!
“怎么回事?”众人疑惑。
“不知道,好像是有东西要掀鼎而出,但看不真切。”
“是燕云吗?”众人不解。
老者双眼如电,偶有光芒闪烁。
鼎盖剧烈抖动,看的人心惊胆战,村人几次想上前将其盖严,但都被老者阻止了。
“没事,他在脱变,正在释放潜能,就是要如此熬炼,不容惊扰。”老者说的斩钉截铁,亦来到药鼎一侧,似在护法,又似在以防不测。
香气越来越浓,黑鼎厚重,不断有神辉洒落,从鼎盖的缝隙中冲出,燕云在里面沉沉浮浮,闭着双目,不断挥拳,似无意识般,不自主武动。
“当”、“当”……
燕云挥舞的越发激烈了,浑身燃烧,像是一个神祇,左冲右闯,撞击黑鼎。
众人变色,就是那位老者也很紧张,瞪圆了眼睛,准备随时出手。
“当!”
燕云再一次挥拳,轰击鼎盖,震的大鼎颤动,似要碎裂般,嗡嗡作响。
这一刻,他浑身毛孔舒张,每一滴血都似有了神性,吞吐神辉,内部似有神明盘坐。
宝相*,一动不动,血肉在发光,他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境地,不管不顾,像是与外界隔绝了,淬炼包裹自己的神性光辉。
炼药性于血肉中,熔成霞光,化成神曦,每一滴血,都化成神邸,似永恒神炉,发出无量光,滋养己身。
此时,似忘掉了自我,升华于极乐,无痛无觉,唯有不断演练。
燕云浑身喷薄神辉,光点一粒又一粒,密密麻麻,像是有无数的神明在吟唱,在诵经,在发光,照耀青天。
“这种异象好神秘!”众人发呆,但紧张的心绪却缓解了不少。
“不错,药性物质冲入体内,疯狂冲击,斩断胫骨的同时,亦渗入骨髓,增强密度。”有人解释。
“这是一个可怕的过程,非常的霸烈,一般的孩子怎能承受,会被活活痛死!”也有人担心。
“疼是必然的,不破不立,破后而立,烈液入体,洗净残烛,是为洗礼。”
“不错,但,此刻他正处于一种微妙之境,像极了传说中的无我之境。”
“这就对了,也唯有此等机遇,才可熬烈,才可成功!”众人感慨。
整整一天一夜,燕云经历了一次难以想象的蜕变!
到了最后,当晨风破晓之际,无论肺腑,亦或骨骼,都被洗刷了一便,自内而外,通体发光,晶莹光泽弥漫,莹白而璀烁,似新生儿,重长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