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冷风吹来,掀起他的衣衫,他直直盯着太一宗的送信使者,一字一顿道:“顺便替我传话,从今往后,休要让我再碰到太一宗人,否则,你便是他们的下场!”
他临空一掌作势,远处忽有人御剑如光一样射来,高呼道:“阁下手下留情!”他却理也未理,那一掌仍旧推出,掌风将那人拍的又倒飞数丈,口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就此昏迷不醒。
剑光落处,是一名白衣青年,他急忙扶着那人探查一番,发现他已受重创,修为更是被削了七七八八,怒道:“太一宗到底何处得罪了你,竟要下此毒手!”
年轻人缓缓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因果有报,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白衣青年怒极反笑,高喝道:“好一个因果有报,阁下今日强伤我冰堡弟子,莫非欺我冰堡无人?”
年轻人冷冷道:“学艺不精,怪的谁来?”
此时那些弟子已然爬起来,一个个走到白衣青年身后,叫着大师兄,纷纷将愤怒地目光投向这个嚣张的年轻人。
那白衣青年此时面色冷的可怕,道:“阁下如此蔑视冰堡,今日应天玄倒要向阁下讨教几招!”言罢握剑斜指,有冰雪之气自四方汇来,声势极为浩大。
青年人瞥了一瞥,从大氅内伸出一只手,道了一个‘请’字!
他既未祭出兵器,也不通自家姓名来历,可说是对应天玄蔑视到了极致,应天玄身为冰堡大师兄,自尊何曾被人这样践踏过,他怒极攻心,一出手便是最得意的杀招!
只见那漫天冰雪之气随剑狂舞,整个冰原上像是刮起了一阵狂暴至极的飓风,这风又汇于其前,凝于剑尖。观战的众位师弟抵挡不住这种剑势,早已退的老远。
远远望见雪花冰风之内,那年轻人衣衫发丝狂舞,但身形却毫不动摇,似凝立于狂风暴雪中的山峦。
应天玄眉间厉色一闪,剑势再向前,体内真气喷涌而出,口中喝道:“九天玄冰,永冻北原,傲寒之晶,凝而成山!”
这一法决使出,就见那狂暴无比的雪风又急了几分,其中的雪花竟而化作实质,那青年人的身体表面缓缓凝出一层冰晶,而后原来越厚,几个喘息间,就化作了一个透明的冰雕!
风停,雪止。
只有一座透明巨大的冰雕落在冰原上。
冰雕内,年轻人的动作扔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单手前伸,似要向对手讨招。
一众弟子欢呼出声,簇拥着跑向了应天玄。
应天玄使出此招,实已是激发出自身的最大潜力,此刻气喘吁吁,看着那冰雕,道:“他被封于玄冰之内,还是速速带回给掌门处理,问问他到底是何来历,不要无谓伤了和气。”
有人笑道:“还是大师兄心善,这人如此嚣张,合该受受这玄冰封身的苦,要是换做我,定要等他个十天半月才带回去。”
另一人道:“被困我派玄冰之内,能挨过一时半刻已不容易,十天半月,他纵然能活恐怕也成废人了。”
几人正在相互说着话,忽然有一阵‘咔嚓’的轻微细响声。
这声音虽轻,但却成功的将嗡嗡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
他们都将目光转向了那里,就见冰雕上,有一丝裂缝正在不断变长,延伸,扩散。
不久,整个冰雕就布满了蛛网一样的碎片,‘哗啦啦’地一阵响声,化作一块一块的碎冰落在地上。
年轻人目光转了转,看向这一群惊得目瞪口呆的冰堡弟子,淡淡道:“可惜,你的‘九天玄冰决’火候未到,真是令人失望。”
应天玄惊得呆了,脸上转而显出一丝苦笑,道:“难怪阁下口气如此之大,原来身负绝世修为,在下的‘九天玄冰决’既然已被阁下所破,本应该自承技不如人,但在下虽不才,却仍是冰堡大弟子,即使不自量力,也想领教一番阁下高招!”
一众弟子看到自己师兄为使出这招‘九天玄冰决’,已是用尽了全力,若是对上这邪异的年轻人,只看他刚才出手的狠辣程度,就知道决讨不了好。此刻纷纷围住他劝道:“师兄不可啊!还是回去叫师傅吧…”
应天玄怒斥道:“我与他公平较技,即使落败受伤也是常理,若在我冰堡门前畏战不出,那才是奇耻大辱!要叫天下同修怎么看我们!”
这一句话瞬间将一众弟子打焉了,其中有一人跳出道:“我乃冰堡弟子林瑜,今日愿代大师兄接阁下一招,请阁下不必留手,在下虽死无怨!”
“师弟不可!”应天玄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他看向那年轻男子,就见他仍旧面无表情,此刻看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终于开口道:“冰堡十九代弟子,除柳零絮外,尚无人值得我出手!”
“柳零絮?那是谁?你听过吗?”
“从未听过,大师兄,你知道?”
应天玄捂着胸口,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年轻人,缓缓道:“这是三师妹的俗名…”他看向这年轻人,道:“阁下既然知道这名字,想必也是三师妹的旧识,阁下与太一宗到底有何恩怨,非要做的这么绝么?”
年轻人冷冷一笑,道:“我与太一宗,今生不死不休。”他说的决绝,言语间竟丝毫未将这天下第一大宗放在眼里,此刻那太一宗的送信弟子幽幽醒转,闻言叫道:“既然如此,阁下可敢留下姓名,我司徒尚回派之后,也好给师长一个交代。”
年轻人冷冷道:“十年前,你们在昆仑山上,逼死了我的至亲弟弟,十年后,这果报也该来了,你知会一声慕容飘雪,就说我陈天赐已在黄泉碧落,为她留好修罗炼狱。轮回万道,刀斧黄泉,将是她永坠之地!”
“十年前…”那人目现迷茫之色,想到了什么,豁然睁开双目,惊叫道:“你弟弟是陈天佑!”
这名字一出,顿时一片哗然,修行之人,几乎多少听过这个名字,尤其是在年轻一辈中,陈天佑的所作所为,已不能用惊才艳艳这种词语来形容,各门长辈教导门下弟子时,都说那一代出了这么一个天才!
那时,太一宗有天道代言慕容飘雪,冰堡有九天绝色柳无双,监天院教出九个弟子书写万民,蜀山有七道天剑划破长空!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天赋异禀之人!若把他们放在九州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年代,都无愧于天才这个称呼!但是在那一个年代,能够被称作天才的,只有一个人!
他叫陈天佑!
群星无论多么璀璨,但当他们出现在太阳的旁边,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光芒!
那时,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这么一轮烈日!
他曾独游学海书山,修得一脉浩然。又曾执扇入剑冢,在蜀山开天辟地。他握着逍遥江湖游历天下,拜尽三门七派,也败尽三门七派,而后只身入太一,破了九州第一大阵,遭受到天怒神罚!
这就是外人眼里的陈天佑,一个充满传说和争议的人物。
但陈天赐只记得一个穿着公子小袍,爱趴在自己背上撒娇的弟弟。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曾在绝望处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及温暖的弟弟。也只有提到这个名字时,他冷酷的面庞才会浮现出一股难得的温柔。
他想到这里,有些波动的脸上终于又化作平静,缓缓道:“当年我弟弟拜会过三门七派,今天,我要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这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这些人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冰堡了!但这个理由,他们觉得匪夷所思到无法接受!
有冰风来,有天人降。
她似从万年不化的冰川中走出,身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装。
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恐怕此时,只有这首古诗才能够形容出现的女子了。
慕容飘雪很美,但却始终藏于虚幻之中,叫你恍然若梦,自惭形愧而不敢碰触。而这女子的美,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迫人,美到让你整个身心都好像看着一副能够引发共鸣的艺术品,让你忍不住感慨,高兴,忍不住觉得活着的每一滴雨落,每一丝阳光,都是如此的美好……
但她如冰,不,她比冰还要冷。
她向前走时,别人便略微退开,不是因为惭愧,而是不想破坏这样美妙的一幅画。
她看向了面前的陈天赐,只是这一眼,就是一个故事。
因为那绝不是一般的眼神,她就是这样看着,薄唇紧抿,应天玄打破了寂静,道:“师妹,你终于出关了么。”
她点了点头,她已闭关十年,她甚至准备再闭关十年,但她听到了这样一个名字,于是再也无法保持玄心清净——事实上,这十年来,她也从未清净过。
她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终于发现了他脸上的冷酷有着熟悉的味道,于是就像多年前一样,轻轻喊道:“天赐哥,你回来了么,你终于回来了么!”
喊出这一声,她已流下眼泪。
这已可以写出无数个故事。
陈天赐走上前,忽然将她搂在怀里,她浑身颤抖地哭泣出声,她从没有哭过,好像别人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也不会哭泣,但怎么可能呢?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天底下哪里有不曾伤心过的女孩子?
“他死了!他死了……我看着他在业火里,对我摇头,叫我不要上前……我看着他跪在昆仑山上,但却无能为力……你回来了,可是他死了……天赐哥,你怎么才回来……”她不停地说,也不停地哭,拳头一锤一锤打在他的后背。
陈天赐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他抿着嘴角,紧紧咬着,终于等到女子平静下来,才低声道:“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才回来——但,我终于回来了。”
这一幕让无数人看呆了。
她叫柳无双,冰堡祖师将她带回收为关门弟子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取天下无双之意!
她的美丽的确当得起这个名字,只有两个师哥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柳零絮,是她父母本来取得名字。但她更喜欢用柳无双。
因为取名字的这个人曾经说过,“我的这个妹妹,将来一定是天下无双的绝色……”她喜欢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它代表的含义,那时候她瘦的和骨头一样,只能靠剩饭剩菜过日子,哪里能看出美呢?她只是喜欢,那个人这样夸她。
多年以后,她终于成为了天下绝色,她兴冲冲地去找他,他却带着自己找到另外一个女子,让她叫嫂子。她当时就委屈地想哭,什么也没说就跑回门派,他追了过来,想尽办法逗自己开心,但她很生气,赌气似的不愿意再笑。
她很后悔,为什么不多对着他笑一笑呢?他爱看自己笑,总说自己笑起来很好看。可是到了现在,她只能伏在大哥身上哭。
因为那是他们共同的,也是唯一的亲人!
“哥,我想给他报仇!”她哭着说,“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是她的对手,我怕连累师尊,连累冰堡!”
天赐点头道:“我知道,这些我会去做,连你的那份也一起。”
有哪个兄长,愿意自己的妹妹生活在仇恨里呢?
她哭地更凶了。
……
冰堡外墙上,应天玄跪着道:“师傅,你就让他走了么?”
女人看了会天边斜斜的日头,好一会才答道:“他来拜会冰堡……以技败你……你师妹……也不会是他对手,不让他走,又能如何?”
应天玄道:“可是那人来历不明,又得罪了太一宗,就这样放走,恐怕会引起非议。”
女人笑了笑,道:“你可知道,那孩子背后背着一把剑?”
应天玄地下了头,他觉得惭愧,因为陈天赐根本就没有对他出剑!
女人看透了她的心思,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无需自责,恐怕为师我,也没有资格逼他动那把剑!”
应天玄被惊呆了,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只要他背着那把剑,就不会有非议!”女人说着这些,轻轻吟道:“仙灵神府尽逍遥,御天太清九重高。只恐无心罪黄泉,轮回剑下谁能逃?”
她感慨道:“孩子,那是‘轮回’剑啊。”
应天玄楞在了那里,他想到了一个传说,一个被当做臆想而来的传说!
传说,它是一把剑,也是一柄刑具!
传说,天道不公时,轮回便会代替天道,以九幽黄泉刑罚天下。
传说,轮回的主人,乃是真正的永生之人!
这把剑,一直穿插在闪耀的九州大陆各种传说中,被当做神话一直流传了下来。
最为详尽的传说是,蜀山开天时,它从剑冢飞出,一剑‘九道’,将天道代言灵虚真人打入九幽万劫,十八炼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