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不是死了就啥都没了吗?身体都烧成灰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就算有地狱,难道我他妈清明节给祖宗烧的纸钱他们都收不到?”萧张所幸破罐子破摔,冲着上帝无奈咆哮道。
“可惜你上了天堂。”上帝淡淡说道。
“天堂?”萧张心里不由得有丝窃喜,难道是我好事做多了,没办法啊,我这人心地就善良,这也能怪我咯!不对不对,古今中外几千年,总共有多少人在历史的长河中如一朵浪花流逝,如果到现在只有我上了天堂,那么我这概率,无穷大分之一。难怪我他妈总倒霉,所有的人品都用在这上面了!
“你以为这真的是天堂?都是你死后怨气太重,重得我头昏脑涨,这才把我吵醒的。”上帝听萧张信以为真的语气,随即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啊……我有什么怨……”萧张本想辩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好像的确有点小怨气,活了二十年,活得像条狗。那些本该在风华正茂时做的事一件也没做。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没有回忆怎么祭奠。每每夜深人静失眠时,萧张伏在寝室上铺,望着窗外城市的点点灯火,失神不已。
他的青春,的确如同白开水般平淡。最悲哀的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他什么也没做。萧张想回忆起中学这段黄金岁月,可是他能记起的,只有一些活跃的面孔,那些默默无闻的路人甲,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或许大家都忘了他吧……可是,我真的存在过啊!我还在啊!
一滴浊泪悄无声息从眼眶坠落,像极了一颗陨落的流星。萧张情难自已,接住了这颗流星,他将流星捧在手心,黯然伤神。他好久没哭了,早已记不起上一次哭过是什么时候了……
“像你这样的屌丝,也会哭啊!”云墙背后传来了一声唏嘘。
“上帝,有没有拯救世界的办法呢?哪怕是用我的命,我也不介意。”萧张凝望着上帝,问道。他倒不再去吐槽万能的上帝了。
“也不是没有,只要我睡着,世界又可以继续运转了。”上帝淡淡答道,云淡风轻,不起丝毫涟漪。
我擦,你早说啊!
“那就好。”萧张有种视死如归、从容就义的烈士赶脚。他想,这时候,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我的背后会浮现出五毛的光芒特效,此时,悲壮的音乐会响起,所有的世人为我流泪。哎,我想多了,还有谁会记得我呢?所有人都会以为刚才的卡带只是打了一个顿而已,人们该干嘛干嘛,一切如常,光棍节该剁手的还是要剁手。
“那你继续睡吧,我该怎么消失呢?”萧张转身欲走,可瞬间他想起了这好像是个无止境的迷宫一样,他能走到哪儿去。哎呀,上帝大小姐,开个大直接带走我吧。
“你躺下就是。”上帝答道。
“哦,那我走了,上帝,好好做梦啊,再见。”萧张不知道为什么会愚蠢地说“再见”,也不知道为何会挥手告别,更不知道为何会笑得如此灿烂。
他弯腰蹲下,眼睛一闭,作势就往地上躺下。心里默念到:马上,我就会化作浮云,消逝在茫茫云海之中吧,诸位,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等等!”这一刹那,上帝竟是回身望去,似乎想竭力阻拦住萧张。不过脸庞露了一半便陡然僵住,她似乎意识到了露脸的问题,连忙把脸庞撇了回去。
不过也就这一瞬间,惊鸿一瞥,萧张扑捉到了上帝的倾国容颜。明眸皓齿,肌肤雪白,恍若天上的仙女。
“怎么呢?有什么不妥吗?”萧张见上帝阻拦,忙站起身来,望着上帝问道。现在,他能活一秒是一秒,活一秒赚一秒。再说有如此佳人在旁,着实快活。他哪里还想化作一团浮云,烟消云散呢?
“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上帝说道。
“啊?另一种?”萧张恍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问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活生生的人呢?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要竭力争取,他哪里愿意放过。
“是让我死而复生然后回到路上,像个没事人一样吗?”萧张竟是开始抢答。他心想上帝可是造梦之主,在她梦里随便为我开个挂不就行了吗?然后,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嘿嘿,夜黑风高夜……对了,这个金手指可要选好,金钟罩肯定是要的,不然被车撞了怎么会毫发无伤?
上帝摇了摇头。
“那是直接再造一个我,然后重新加载到世界吗?”萧张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心想这样总可以吧,就好比更新下游戏,我只是世界这个大游戏里更新的一个小喽喽而已。
上帝还是摇了摇头。
萧张满怀憧憬望着上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拜托,一口气说出来会死啊!我知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才符合您尊贵的身份,但请适可而止好伐!
上帝却是伸出了右手,抬起了细如削葱的玉指,夹起了一抹云丝,拿向嘴边,轻轻一吹,但见眨眼间,上帝身后的白云轰隆隆下沉,片刻全部消失在茫茫云海中,云墙坍塌,上帝的背影终于暴露在萧张炽热的目光下。
只见上帝身着一袭长裙,白衣如雪,柳叶身段,微风拂过,长袖飘飘,简直是窈窕淑女般的绝世妖孽,只勾得萧张这个不是君子的屌丝心花怒放。
“让时间倒流!”上帝的语气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巧的是,整个云海仿佛听她的命令,瞬间风起云涌,浮云恍若大江东去,滚滚东流。要不是萧张强自站立,定会双腿失控,失去重心,被吹得倒在云海之中。若是如此,那就尴尬了。
“时间倒流!?”萧张稳住阵脚,眯着眼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云,大叫问道。他怕风云太强,连声音都被淹没了,故而冲着上帝嗓子变大了,“时间怎么会倒流呢?时间就是沙漏里漏下的沙子,怎么会逆流而上,回到沙漏上面呢?”
“你忘了我是谁吗?我可是上帝,英文名叫God,法文名叫Dieu。”上帝似乎也怕声音被风云淹没,于是加大了嗓门。如此看来,两人既如千里传话,又如隔街对骂。
萧张见四周云海茫茫,天地一片苍茫,恰似看到这里的第一眼。他这才发现上帝吹落浮云的用意。原来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片云海,然后上帝出现云墙构成,而此时云墙落下,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真的?时间倒流不就是重生吗?难道我可以回到过去?”此时的风云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已经漫过了萧张腰际,他不得不加快速度,嘶哑着喉咙尖叫。要是能重来,我要选萧张,我只想把以前的遗憾弥补。他生怕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是的,你想回到什么时候?”上帝的声音也开始嘶哑起来。
什么时候?小蝌蚪就算了,几亿个竞争者,想想都可怕;上学前也算了,啥都不知道,啥都不记得,连重生的念头也会忘了吧;小学也不行,虽然有了记忆力,但心智却不成熟,额,是小学生的心智不成熟,这十来年的代沟我跨越不过啊,再想想去和一群小学生在教室里上课,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中学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是初中还是高中呢,都可以,最好还是从初中开始吧。还记得,第一次蠢蠢欲动的情愫就是在初中某个清晨萌生的……
眼见云海中风云像发疯般暴涨,眨眼间,漫至喉咙,萧张来不及再去细想,连忙朝着上帝发出了最后的吼声:“初中!”
两个字喊出后的刹那,风云瞬间灌进了萧张的嘴里,然而盖过了他的头发,他彻底置身云海,风云的力量将他卷起,他扑腾着手脚,在云海中开始挣扎。
恍若落水的失足少年,萧张瞪大眼睛,时不时嘴里冒出一股云朵,在云海里像极了水花,慢慢向上升起。天地一色的云海,洁白纯美。
萧张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见到如此壮美的画面。在云海中浸润,意识慢慢淡却,耳畔呼啸的风云声也慢慢消弭,只剩下一阵空荡荡眩晕在耳朵里萦绕。萧张的双眼开始闭上,最后一眼的世界,竟是如此安静。
……
“你醒了。”
上帝置身云端,仍是背对着萧张,笑道。
萧张躺在云海之中,他慢慢坐起,又慢慢站了起来。
“好了,我已经困了,你去吧。”上帝伸手到嘴边,好像打了个哈欠。一语语罢,萧张脚下的云海顿时有了动静,浮云迅速往四周窜去。萧张脚下的云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空旷。下面开始显现出漆黑一片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谢谢!”萧张感激道。可这苍白无力的二字脱口而出,萧张并不感到痛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命之恩岂是他一句“谢谢”感谢得了的。不过他还有什么可以送给上帝呢?上帝又缺什么呢?
萧张知道坠下脚下的深渊,应该就能回到从前,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倒不怎么激动欣喜,反而有一丝莫名的忧伤,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丢了似的。他只是久久凝望着上帝,仿佛上帝迷之背影,他永远看不够。
“萧张,你在墨迹什么,往下面一跳就可以了。别怕,我来造梦,下面是时空隧道,你跳下去,再看到的将是个崭新的世界!”上帝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见萧张仍然踩在残留的云朵上,而且一旦脚下的云朵即将散去,便立马跳到旁边不多的云朵上,顿时斥责道。
“萧张,你再不跳下去,信不信我改主意,不让你重生了!”上帝见萧张仍是不以为意,肆无忌惮来回闪跳,忙威胁道。
然而萧张仍是固执得继续闪跳,上帝无奈之下可得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脚下的云海终于消散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几个点而已。脚下的点突然消散,萧张一个踉跄,所幸反应够快,跳到了最后一个点。萧张独立在最后的云朵上,而上帝远远置身云端,可望而不可及。
“能不能让我看下你的脸?”萧张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了太多的他可不想再次错过了,当下忙脱口叫道。
“啊!?”上帝大惊失色,讶然叫道。
最后一个云朵终于化作一缕云丝飘去,萧张再无支撑,孤零零就往下面的深渊坠下。但他仍然望着置身云端的上帝,眼光紧紧锁定着她,不离丝毫。
上帝紧握衣角,踌躇不已,萧张快要淹没在黑暗中了。
不!
上帝蓦然回首,嫣然一笑。
蒙娜丽莎的微笑!
蒙娜丽莎!
妖兽了!上帝是蒙娜丽莎!
萧张的心里仿佛有万千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但他望着上帝,上帝望着他,四目相对,还有什么遗憾了?
重生了!
我回来了!
“我叫萧张,萧何的萧,张良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