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孤魂野鬼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华梅妈却心事重重,病情越发严重。华芳接她去成都治疗一段时间有所好转。她说:“华芳,现在我最揪心的就是大鸿华梅,去华梅那里太远,我已经没有这力气了,但我想见见大鸿。”“妈,爸和华松两个酒罐儿,醉后的那些胡言乱语,你也在意?什么年代了,他们能把大鸿华梅怎样?”“华芳,妈可把话说在前头,你能保得将军来又保得将军去吗?”
华芳沉默一下说:“那我写信告诉他俩。”“不行,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大鸿的学校去,亲口对他说清楚。”“妈,你的病刚好一点,哪经得起这一路的折腾?要不,我发电报让大鸿来一趟成都。”“他是公家的人,哪能说走就走?再说我也想亲眼看看大鸿教书的学校。”“好吧,明天我陪你去。”
这天,大鸿放学后回寝室,打开华梅的来信看道:“大鸿,收到你前封信后,今天让雪红婷婷给我做了人流……亲爱的,她原来就是我们的文瑶,躺在手术台上我禁不住哭了,想必她是多么怨恨自己无能的父母呀!”
大鸿揩揩眼睛扑在床上:“何为男人何为人夫何为人父啊?!杨大鸿呀,你真是个混蛋,十足的大混蛋!!!”
大鸿镇定镇定情绪想:当务之急是想法把华梅调到蜀江,一是工资承受不起每年来回几趟的铁滚子,寒假借的钱没还上,眼看暑假又到了;二是那位好心人周以非的提醒儿……可是,昨天听同事老刘说,现在无权无钱搞调动比登天难,他和老婆结婚后就为调动,年年把攒下的钱全搭进去了,可而今满头白头发,仍然原地踏步……”
第二天星期六放学,大鸿匆匆去赶火车到了蜀江。这天傍晚,华芳和母亲坐火车来到石佛镇,出站不远华梅妈的胸口就剧烈疼痛,吃了携带的药就近找旅馆住下,疼痛一有所缓解,她便催促华芳说:“你快去找大鸿,我真担心见不着他了……”“妈,要不我先送您去医院。”“别耽搁时间了,我自己的病,自己的心里还没数?”
华芳赶到石佛中学,方得知大鸿今天下午下午请假去了蜀江,要下星期一才返校。于是返回旅馆天已黑尽,华梅妈心里着急,胸口又剧烈疼痛,吃下药有些缓解,便决定等待大鸿。
大鸿蜀江后,去找杜中奎张平,都是家门户紧闭,转念萌发去朱晓雯家的念头,可走几步又改主意,站在行道树下抽烟。
“大鸿,真是你呀。”林菲走向前说。
“一脸春风,混得不错嘛。”
“什么错不错的呀,女人一结婚就围着锅台转。你最近没去看晓雯?”“她好吗?”“不太好。只是谢玮承包他们公司的一个门市后,生意倒是做得挺红火。”“哦。那就好。”“看你这轻描淡写的样子,真的全放下啦?”“唉,而今,山人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得啦得啦,无论是山人还是金身泥佛,有钱才是大哥,钞票才是硬道理!”
晚饭后,杜中奎靠着沙发看书,见大鸿进屋大笑着起身拥抱:“我的老同学呃,躲到哪里发财去喽?”“是你老同学高歌猛进,没有闲暇回眸吧。”“哈哈哈。过谦了过谦了,请坐请坐。”
杜中奎又递烟又泡茶,说:“唉,这男人啊,一成家就象打下根桩套住自己,你这桩怎么打?”“穿州过府,一眼茫然。”“事在人为嘛。‘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何不效仿效仿?”“我倒是想借借身边的‘庞然大物’可就怕挨上几蹄子。”“哈哈哈。原来我这头蠢驴子不可用,何不去借那只电老虎之威呢?老同学,我们立马行动吧。”
大鸿杜中奎驱车来到张平家,赵卉卉教小女儿打招呼,杜中奎放下手上的东西说:“这是大鸿的心意,请二位笑纳。”张平说:“大鸿,你我老战友老同学,没必要赶这种时髦吧。”“你误会了,我现在囊中羞涩,这是中奎掏的腰包儿。不过,我今天来确实要给你和卉卉找麻烦。”“嗨,你我之间,至于这么客套吗?”赵卉卉接过话头说:“大鸿哥,张平说得对,你有啥事只管开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好,我就直说了,二位能否帮忙,把华梅调来你们电厂职工医院。”
屋里沉默,杜中奎说:“若二位有难处,就只好让华梅去我矿的职工医院。只是那里地处远郊,经济效益更是没法可比。”张平晃一眼赵卉卉说:“嘿嘿,你我谁跟谁呀。”赵卉卉说:“大鸿哥、中奎,你俩是想看看我的态度吧。你们几个之间的情谊,我非常理解。只是这事儿还得请我家退休老头子出山才成。你们听我的消息,好吗?”
夜深后,华梅妈忍着疼痛,凝视窗外一抹月光,悄声叹道:“唉,我只想见大鸿最后一面,看来老天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她的眼睛渐渐一片模糊。
华芳睡梦中被刺耳的**惊醒:“妈,胸口又痛啦?”她翻身起床拉亮灯,华梅妈双手紧紧抱住胸口,痛得在地板上直翻滚。
华芳急得大哭,把母亲扶上床吃过药,疼痛有些缓解。华芳说:“妈,我马上找人送你上医院。”华梅妈吃力地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我心里有数,别花冤枉钱了。唉,看来我是见不到大鸿了。你可一定写信把我的话,完完全全告诉他们……天快亮了吧,等会我们直接坐火车到资阳回家,成都我也不回去了,妈不想做个孤魂野鬼。”
华梅妈的病在成都确诊为肺癌晚期,实情虽一直瞒着她,但她心里有数,便想在自己走之前见见大鸿,将埋在心里的话亲口向他说清楚才会瞑目,可老天偏偏不给她这个时间和机会。
几天后的凌晨,华梅妈在家里的床上痛醒,想:“这病早没救药了,现在全是靠一堆药吊着这口气。不但白白浪费钱,而且自己又痛苦。结果就是早晚几天的事,不如快点了结,免得这般受活罪!”
她揩一把泪,强撑着躯体下床,吃力地穿好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摸黑轻轻打开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屋檐下的大水缸前。斜射的月光照着满满一缸水,她叹口气,心里说:“既然该走了,那就走吧!”她一横心闭上眼睛,扑进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