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还挂着一丝鱼肚白,静谧而孤寂。
遵照越府的规矩,每日辰时便得准备府中膳食,挑水劈柴更得提前准备,以免误了时辰,包子石头早早起了床,想着锦城初来乍到,对于府中事物较为生疏,便特地过来提个醒。
“咚咚——”
几下短促的敲门声潜入锦城梦里。
“锦城哥哥,你醒了么?”
“醒了醒了,我马上过来!”
锦城一下清醒过来,连声应道。
以前山中打猎,时常会在猎物出没之地守许久时辰,难免心生困意,有一次锦城因为睡过了头,险些成了财狼虎豹腹中之物,此后锦城便学会警觉一切,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很快反应过来。
“那我们厨房等你!”
“行!”
锦城急忙穿好衣服,面容并无半分惺忪之色,在山上时便已习惯了起早贪黑,因此并无不适应,于是拾掇好一切,便出了门。
来到厨房,包子跟石头早已着手准备,这越府上下五六十人,仅靠三两个人张罗伙食自是不够,于是还特地招来了几个专门烧菜的师傅,据说都是晋安数一数二的名厨。
房外一个小棚下堆着一捆捆码好的木柴,石头提了把斧头过来,递给锦城。
“一个时辰之内,将这些木柴都劈了!”
“这么多?”
锦城吃了一惊,在山上也没少劈柴,不过一下子劈这么多那不得劈到手抽筋?
锦城撇了撇嘴,接过斧头,脸上写这一丝不情愿,几人盯着如同看戏一般,锦城倒是无所顾忌,慢条斯理地搬来底墩,放立好木柴,抡起斧头。
“砰——”
只见斧头准确地砍在了墩上,木柴却仍屹立不动,包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似有揶揄之意。
锦城慌了下神,继续抡起斧子。
“啪——”
两人定睛一看,这回倒是劈中了,只是柴并未裂开。
厨房几个师傅忍俊不禁,想这小子身板瞧着健硕,实则体虚力弱。
“这柴太硬了!”锦城扔下斧头,挠了挠头,脸色并不好看,想着自己当众出糗,如今啼笑皆非,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那师傅眼笑眉飞地走了出来,拾起斧子,立好木柴,跨了半个弓步,两手握紧斧柄,擎过头顶,口中一喝,“啪——”一声清脆的崩裂,木柴一分为二,干净利落。
“这劈柴呀,眼要准、手要快、劲要足,缺一不可!”师傅朗声道。
“受教了!”锦城拱手道。
于是拿过斧头,照着师傅方才的姿势,目光聚在柴上,手腕发力,“咔嚓——”正好劈中,然后刀口一扭,木柴成了两半。
“哈哈,一点就通!”
那师傅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原来这劈柴还有门道,锦城自是轻视了,今日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一个时辰过了,厨房里也忙开了,包子石头负责洗菜择菜,几个师傅也忙得热火朝天,锦城歇了下来,满心好奇地进了厨房,想着一睹这众口皆碑的晋安名厨到底有何功夫,于是便趁口渴饮水之闲,踱到师傅旁边。
“你小子柴劈完了?”
“嗯快劈完了,我想见识见识师傅的厨艺!”
那师傅舒眉展眼,精神抖擞,不说二话,只见他拖过来木砧,从盆里摸出一条花鲢鱼,右手持刀去鳞,动作驾轻就熟,随后割开鱼肚,挖出内脏,一切顺理成章,再拿清水冲净,往里填入香蕈、天椒,再撒些许精盐、花雕酒、放入锅中焖制,出锅后在鱼身抹上少许蜂蜜、薄荷,一道香气浓郁、色味俱全的山珍鱼便好了。
锦城看得入迷,满脸羡慕之色,不一会儿功夫,灶台上便做好了几道美味珍馐,酒香四溢的山珍鱼、清香典雅的桂花莲子羹、沁人心脾的蜂蜜酿藕盒、精致玲珑的御品绣花团一一呈现,真教人眼馋。
“这刘师傅的厨技,在整个晋安,他称第一,可没人敢称第二!”
包子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调侃,那师傅也自是得意,嘴上说着“不敢当”,脸上却一番“这是大实话”的样子,而锦城却丝毫不关心厨艺的问题,目光全在食物上面,若不是此处人多,怕真得偷食了。
一问之下才知这些是做给老爷跟大夫人吃的,下人吃的东西还得另做,锦城听了,脸上透着失望,没精打采地劈柴去了。
包子端着盘糕点走了过来,故意在锦城眼前晃了晃,锦城将头扭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那丫头乐呵呵的,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拿了一块递到锦城嘴前:“来,吃一块吧!”
“我没胃口,不想吃!”锦城没好气道。
包子见他却是想吃,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便硬塞了一块到他嘴里。
“嗯,真甜,又软又糯!”
“那你既然吃了,就得帮我把这糕点送到小姐那去!我待会儿得带着石头出去买菜!”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锦城自是认了,问道:“哪个小姐?”
“就是越大老爷的女儿,越聆雪,越小姐咯!”
锦城随口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接过糕点,脑子里还想着刘师傅做的那些菜。
“过了荷花亭,旁边有个“琼香苑”,里边便是小姐的居所!”包子笑嘻嘻地说道。
锦城托着糕点,便到了“琼香苑”,相距不过百来十步,进了苑庭,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花坪便映入眼帘,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奇香,让人忍不住贪婪地吸入腹中,任其扩散至五脏六腑。“琼香”二字真不是徒有虚名。接着,走过一条别致而幽静的廊桥,听得见四周鸟雀啁啾,看得见林木苍翠,闻得见芬芳馥郁,这一切相辅相成,美可入画。
一会儿功夫,锦城便到了门前,轻敲了几下门:“小姐,你的糕点送过来了!”
“端进来吧!”
那声音轻盈婉转,带着几分娇气,如涓涓细水,轻柔地流淌进心畔。
锦城轻轻推开门,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绿云水裙的女子正伏在案上静心持笔,如痴如醉地低着头画着东西,锦城静悄悄地挪步上前,只见纸上正画着几朵荷花,走笔行墨游刃有余,意境赫然彰显,荷花微微倾斜,叶子之间错落有致,似随风而动,鱼儿绕着荷茎嬉闹,跃然如纸上,激起的涟漪扩散成了几圈,平添几分诗意。
这聆雪姑娘真是端庄淑雅,颇具才情,画中之境皆已印于心,行云流水,成竹在胸。锦城这样想着,突然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些眼熟。
“先歇会儿,今晚就可以画完了!”
聆雪放下笔,伸了个腰,眼里仿佛淌着一汪秋水,明亮而动人。
“啊——”
锦城差点惊出了声,竟然是她?这下糟糕了,该怎么解释?万一被抓了现行,被开除出府是小,若是来一顿毒打报复甚至送进官府那麻烦可就大了,先不管,走为上计,于是趁没被看见便转身要走。
“哎,你…你干什么,你糕点又端走干嘛?本姑娘都快饿死了!”
聆雪叫住了锦城,摸了摸肚子,画画时太过投入并无饿感,这下只停了一会儿肚子便辘辘作响。
“这个…这个糕点有些凉了,我…我拿回去热热!”
锦城答得结结巴巴,心里发虚,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转过头来!”
聆雪心中起了疑,这糕点原本就是冷的,何来热一热之说,况且看这男子身形,总有熟悉之感。
锦城额上冒了不少冷汗,手也哆嗦不停,罢了,早晚都得拆穿,况且确是自己当初鬼迷了心窍,今日于此,也算因果报应,想罢便转过身来。
“小姐,我……”
未等锦城说完,聆雪便已大惊失色,慌张之际,碰翻了砚台,整幅画毁于一旦,面目全非。
“来人呐,有淫贼!有淫贼!”
此时,清儿带着两个男仆拿着棍子冲了进来。
“把他抓起来!”
那两个男仆别着锦城手臂,押到聆雪面前。
“你是怎么进我到越府的!”聆雪厉声问道,想着当日险些被辱了名节,便气不打一出来。
“越姑娘…哦不,越小姐,你听我解释,我是来府上干活的,那日之事是个误会……”
“误会什么,本姑娘差点就被你……”聆雪心想此事不便声张,以免传入爹爹耳中,便转口道:“差点被你骗了,那春笋明明卖三文钱,你却收我五文钱,真是气死我了!”
锦城一脸不解,只见清儿凑上去,附在聆雪耳边嘀咕了些什么,聆雪听后直点头,嘴角藏着一丝诡异的笑,锦城一阵发怵,难不成他们要将我千刀万剐或者丢进河里喂鱼?
“本姑娘现在原谅你了!”聆雪让男仆退了下。
“什么?原谅了?”
“怎么,不乐意?”
“不不不,锦城多谢小姐!”
锦城心中仍是疑惑不定,想这事不可能就如此罢了,且走一步算一步。
让锦城回了去,聆雪回到案前看着被墨浸透的画,惋惜不已。
“这臭淫贼,毁了我给爹爹的风荷画,本姑娘一定得好好折磨折磨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