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猛再次暴喝,身后数十营州骑齐齐上前一步,场面顿时凝重如水,赤桑平仁眼中怒火顿起,冷冷看着刘大猛。
刘大猛嘴角『露』出讥讽,大手一抬,向后猛然一挥,就要转身离去。
“末将赤桑平仁,见过……见过将军阁下。”
刘大猛点零头。
“下马!”
……
见到刘大猛一副不耐烦模样,赤桑平仁叹气一声,正要翻身下马,江白赤烈一把拉住。
“头人……你……”
“下马!”
刘大猛再次暴喝。
赤桑平仁摇了摇头,翻身下马。
刘大猛轻踢战马,拨转马头让到一侧,身后数十营州骑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看到这里,赤桑平仁心下好受了些,心中不住着“拜见赞普”之言。
刘大猛与赤桑平仁对峙,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无论是否已经入了“营州军”的番人,或是愤怒,或是敬佩、敬畏……
看着这一切,秦书瞳眼趾露』出复杂,他的父亲在被番人杀死前,告诉他,当他走投无路时,要他回会州,整个空下,也只有会州族人会收留他,可是,当自己真的无助时,族人却抛弃了他,这个被自己兄弟强迫着低头,屈辱的下了马之人,无情的把自己赶出了会州,想着早已死在吐蕃人手里的养父,想着教导自己的岳父,秦书瞳鼻头就是一阵酸涩。
受辱下马,行走在自己的城池中,卑微跪在自己赶出城的孩子,赤桑平仁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时间像是一个世纪漫长……
赤桑平仁来到秦书瞳马前,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沉声道:“会州守将赤桑平仁,见过赞普。”
秦书瞳眉头一挑,看着跪在地上低头臣服之人,沉默片刻,这才翻身下马,站在赤桑平仁面前,微微点头。
孟氏见他点头,轻声道:“将军能够保得定州百姓安稳,功劳甚大。”
“请起。”
“臣谢过赞普。”
赤桑平仁躬着身子,道:“臣已经备下了酒宴,赞普请。”
赤桑平仁大手一伸,秦书瞳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翻身上马。
刘大猛看着这一切,对秦书瞳表现暗自点头称赞,在他看来,无论自己算不算是个外来者,在与胡人打交道时,就要表现出足够的强硬,这些胡人只相信手里的刀子,仁义在他们眼里甚至连个屁都不如,若之前秦书瞳表现出太多热忱,刘大猛只会怀疑大帅是不是错了。
域藏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这是自己儿子必须付出的代价,当年未收留这个孩子,若不受辱,不付出应有的代价,今后又如何获得眼前无舌之饶信任?
所有人都默默跟随在秦书瞳身后,第二近卫骑军中的番将们一脸敬畏,他们突然对这个即将成为赞普的男人畏惧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哪来的自信,在城外时,私下里还在揣测会州番将会不会认可,这个不能言的男人会不会反过来卑躬屈膝恳求,可这些都未发生,反而是反着过来了,本应该请求归顺的一方,竟然跪在地上,低下了头颅。
在这些番将眼里,这个无舌男人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奴隶,所有的一切都是长安那个男人赋予的,这里不是长安,没有数万精锐的唐人,这个无舌男人哪来的自信?
难道就不怕他们砍了他的脑袋,就不怕为他牵马的赤桑平仁砍了他的脑袋?
这些头脑简单的番人想不明白,他们想不明白这一切,刘大猛看向身后的番将有些不解,有些畏惧,嘴角只是『露』出稍许弧度,头脑简单的番人不明白,在李思钰身边这么久的他,又如何不知?
有些事情可以明,有些事情只能意会,对于这些呆头鹅一般的番人,刘大猛根本不屑去解释。
会宁城是防御党项饶前沿重地,尽管吐蕃从未把赤桑平仁他们看成自己人,但是作为防御党项饶重地,翰德同样重视这座前沿重镇。
整个会宁成呈回字形,外城是放羊牧马的居民或是奴隶,内城才是真正的兵城,这与大唐有些不同,大唐所有城镇,所驻军卒皆在城外,在城外选一处高坡作为军队驻扎之地,内城为兵城,很容易『骚』扰城内居民,但番人如何作想的,刘大猛并不过问。
赤桑平仁牵着马,领着众人一路前行,秦书瞳看似目不斜视,眼睛却不时看向两侧紧闭的房门,突然,一只丑陋的牛眼泡包裹的皮球滚到晾路中央,顺着皮球滚动的方向,秦书瞳看向右侧一个破了老大一个洞的房门,一个扎着冲辫的女娃趴在破洞处,想要去捡,却不知所措。
就在赤桑平仁心下恼怒,秦书瞳却跳下马来,拾起丑陋不堪的皮球,看向『露』着半个脑袋的女娃,双目对视了一下,女娃像是怕了,身子向后退去,只剩下空洞洞的破洞。
秦书瞳默默走到破洞口,把皮球塞入破洞,默默走回马前,想了一下,也不再翻身上马,而是走在人群最前,赤桑平仁只好牵着马跟在其后。
“赞普,还请这里走……”
“赞普请……”
赤桑平仁不时会躬着身子,伸手向秦书瞳引路,如同多年的奴仆,在吐蕃人眼中,这或许很正常,他们的赞普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人也只能是奴仆。可刘大猛、孟浩等唐人却觉得有些太过卑微了,卑微的让他们担忧。
吐蕃人都差不多,身穿着多年未清洗的长袍,满身牛臭味,无论男女都差不了多少,哪怕坐在酒宴上,刘大猛还是难以忍受屋内的气味。
酒宴设在赤桑平仁的府邸,也是会宁城最奢华的房屋,看过大唐最精美的宫殿,所谓的奢华,在刘大猛眼中不值一提。
设宴的屋舍挺大的,左右两侧各有两排长长桌案,坐个百十人都绰绰有余,按照主次,所有人一一坐下,从一开始,始终都是压抑凝重,无韧声轻语,更无人开口调笑,不像友军、朋友、自己人,更像两个独立且对抗的群体,秦书瞳尽管无舌不能言语,但他心中明白,想要彻底收服这些族人……
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