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这声划破这寂静夜色的声响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巨大的骚动和恐慌。
正对上猎人枪口的猎物正携带着被发现后的恐惧逃亡,他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中愈来愈清晰。
只要从这个地方出去就没事了。
那个人答应过自己的,接他的人就在这个路口等着他。
只要从这条巷子出去就没事了,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不会有人想到的。
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自己的那一枪吸引到那小子那边去了,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位置。
就算他们上去之后想到了,也一定没有自己快。
一定会没事的,只要从这里出去,就没事了。
只要……
他的眼前猛的一道亮光,刺激的他步子一顿,停下了狂奔的脚步。
他连忙的伸出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继而微微睁开了一只,从袖口的缝隙中看着光亮的来源。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用手机打着手电筒的女人。
他能清晰的看清楚那张女子的脸,以及她轻轻勾起的唇角。
她开口,声音带着些许遗憾和蛊惑:“很遗憾,你被发现了。”
——
你说,很多凶手认为逃生而不被人注意到的最佳时机,是什么?
诶,宋予寒?
宋予寒?
“宋予寒!”
时间宛如被人瞬间拉回,一个叫头发高高梳起的女子趴在床头,自动笔的按压头一下下的被她拨弄的“啪啪”直响,她抬起头,将书往脸上一盖,对着旁边的人如此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宋予寒一边应着,一边伸出手将自己的头发挽到耳后。她正在做一份研究报告,这关系到这次考试的最终成绩。
那是宋予寒在美国进修的第一年。方才来到美国的她便展露了自己惊人的天分,全优的成绩让室友变得更为依赖她,基本上养成了有问题就找宋予寒的习惯。
“你还没回答我呢。”室友顾潇趴在床上,双腿翘起,一下下的摆着,“你说,凶手认为自己逃生而不被人注意到的最佳时机是什么?”
宋予寒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伸出手将手中的资料翻过一页,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继而道:“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顾潇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将身子窝进了被子里,她思索片刻后开口,“要我说啊,应该会混入人群中假装成很惊慌的样子吧,毕竟那个时候离开现场的人才可能更被当成逃脱的凶手啊。”
“并不全是。”宋予寒轻笑一声,继而低下头在资料上的一个地方做了一个标记,继而才道:“所有的判断都要按照当时的场景来推理。”
“如果说受害者是被近距离攻击的话,那么所有人一定会第一封锁现场,在这种情况下留下比逃离更加保险。
而如果受害者是被远距离攻击,比如……狙击的话,那么凶手最佳的逃亡时间,就是所有的人聚集去查看被害者的时候。
狙击要判断凶手藏身地点,所以就算有人反应过来,那也会提前现在一片范围内封锁路线,反应时间加上这个大范围封锁的准备时间,凶手逃脱的可能十分的大,而一旦逃脱,就有可能是大海捞针。
这或许比留在原地接受询问调查,更加保险。”
——
七分钟以前,枪响第四秒后。
在枪响的那一瞬间,宋予寒的大脑就已经飞速地思考了起来。
能狙击到这一层的位置是哪里?
在这附近,能狙击到这个位置的高度只有在对面的那座宾馆的最高层了。
犯人应该不会选择电梯,因为这样会将自己极快的暴露在监控之下,而在此时携带着大型枪支移动一定会很快被人发现。
他一定会从安全通道下来,现在距离枪响还不到一分钟,只要自己乘坐电梯能赶在他之前到达,他就是逃不掉的。
宋予寒在严老的轮椅离开这房间的那一刻,转身朝着另一侧的电梯奔去。
走在最后的严晓停下步子,目光落在了宋予寒的身上,她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离开的严老正欲发声。
但在片刻之后,她咬了咬唇,沉默着快速跟了上去。
——
七分钟之后。
宋予寒此时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脸色大变的人,她饶有兴致的将手机晃了一下,清清楚楚的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无比普通的面孔,脸上干净肤色却是枯黄的,没有一丁点的特色或是小说中描写的暗夜杀手的冷峻和帅气。
然而没有特征,却是绝大多数罪犯的标准特征。
他们看上去无比普通,无比熟悉,或许是站在路边抽烟的男子,亦或是为了一些小便宜和人讨价还价的商贩。而这样,却也是他们最好的掩藏。
“比我想象中的快一些,差点赶不上了。”宋予寒轻笑,她出来时候走的那一路已经被好些人撞见。所以说,她往哪里去了,到了哪里,并不是一件难知道的事情。
只要严老发现自己不在,便一定很容易找到自己。
她从一开始没有解释,因为对方敢在这样的场合枪击公安大楼,那么也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的体能和逃生能力一定都在上乘。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可错过的巨大时机。
宋予寒不相信自己如果说出去追查犯人这样的话,那群古板而又苛刻于细节的家伙会立刻相信自己的话,他们一定会把自己留在原地要自己说出原因和前因后果。
但是宋予寒也知道,若是真的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自己撑不了多久。从美国离开的时候,她身上所有的武器和防身用品被回收,和一个身上带有枪械的亡命之徒硬拼,显然是极其愚蠢的。
面前的男人微微的弯下腰,他伸出手在腰侧轻轻一按,拔出了一把□□。
他缓缓的将枪口对准了宋予寒,轻轻的昂首:“让开。”
乌黑的枪管让宋予寒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的指甲微微的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一片明媚。
宋予寒将手上的手机放了下来,她沉默着没有开口,良久后,她的步子微微一动,挪了一步,却依旧是挡住了面前那人的路。
宋予寒没有那么伟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向不是宋予寒的名句。
她的时间,只能给这么多,如果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危险,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让开。
只是她能够确定,面前的人一定不会就在这个时候开枪,他一定会再警告自己一遍。而在这一次警告到来之前,就是她能给的最后的时间。
人在等待的时候,总会觉得分分秒秒特别的长。
似乎过了很久,但又似乎没过多久,面前的男子拿枪的姿势更加的端正了,“我最后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让开。”
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宋予寒的脸上。
“好好好。”
宋予寒昂首,低笑一声,她退开一步,将胳膊抱起,靠在了墙边。
男人的枪依旧没有放下,他放慢了步子,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挪着。
而就在这时,这条巷子附近突兀的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你们看到了宋小姐就在这里面?对吗?”
“严晓!我怎么和你说的!”
宋予寒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难得的眉峰一寒,她在那一瞬间立刻的迈开了步子躲闪过身子。
枪声猛的在这条巷子里响起,子弹擦着宋予寒的胳膊划过,硬生生的在她的手臂上拉出了一道血痕。
宋予寒脚底一滑,身子栽倒在了地上。
宋予寒能够听到男人的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这个时候,一切的声音对她而言都是意外的敏感。
血液滴落的声音,布料摩擦的声音,又似乎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自己还有机会,在第二枪子弹发出之前……
“砰”
第二声枪响再一次的在这个巷子内响起。
只是这一次,趔趄着退后几步的人,却是面前的男人。
“砰”
第三声枪响。
男人的右肩和右手均中一枪,此时,他的□□摔落在地上。
血珠一下下的在地面上溅开,有几滴溅落在了宋予寒的眼前。
宋予寒听到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稳重而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和气势。
她想抬头去看,但是这个动作却让她的手臂再一次撕裂般的被拉扯的生疼。于是她咬了咬牙,微微的直起了自己的身体。
脚步声在她的面前停下,在一阵衣料摩擦声中,面前的人蹲下了身子。
宋予寒微微抬头,便能看到男子的西服袖子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宋予寒向来很喜欢手好看的人,而这双手不似女子纤细,也不似男子的厚重。他的五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但却不觉得娇弱,反倒是让人觉得苍劲有力。
宋予寒抬头,目光落在了这双手的主人身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淮。
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天生的心理解剖者。
他的目光如同那精密的切割器,可以从千万个角度将人按照可量尺一分寸一分寸的解剖。
他给人的印象是冷酷英俊的,似这黑夜里鹰隼的瞳孔,又似冰川融化时凌厉于川流间的一抹微光。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很多人匆匆的赶来,其中的几个声音让她颇为耳熟。
宋予寒当即抬起了头,目光正对上了江淮的眼眸。
“能请你扶我起来吗。”这是宋予寒的记忆中,她对江淮说的第一句话,她说,“我要站着。”
不是询问姓名来历,不是自我介绍,不是打招呼欢迎,而是一句请求。
宋予寒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笑,她的手臂上那一道伤口依然看的人触目惊心。她甚至没有闷哼□□,没有皱眉咬唇,她只是这样冷静而又难得柔和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提出了一个请求。
江淮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为什么,他安静的递出了自己的手,在宋予寒的手搭上来的时候稳稳的握住。
江淮身后的男人挣扎着去捡起那把枪,艰难的坐起了身子,将枪口对准了江淮的后背。
江淮没有看他,只是缓缓开口,“我想,那把枪里,只有一发子弹。”
那是宋予寒第一次听到江淮的声音,低沉稳重,而又带着些许如夜色般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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