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我听文竹说你今儿个跑去潇湘馆找乐子了?”景天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一副呆愣的小六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你啊,逛个青楼弄得人尽皆知不说,还把自己弄了一身的伤,真出息!”
小六额头一排黑线。
这话,怎么听都怎么别扭。
“怎么样,潇湘馆好玩吗?”
景天突然将头凑近,好奇地问:“听说里面的姑娘可各个都是娇滴滴的。”
“我没仔细看。”
“哈?还没看仔细呢,就被打成这样了?”
你这惋惜的表情是闹怎样?
“我只是破了点皮。”
“是吗?”他满脸的不相信,“只是破了点皮,主子犯得上叫紫葳来吗?”
“这紫葳姑娘是什么人啊,郎中吗?”
“她?她不算郎中吧,嗯......不过你放心啊,她虽然喜欢研究毒草,但是一般的小伤小病也是可以治的。”
“哦,我说她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郎中呢。”
“她是不一般啊!你别瞅她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实际上啊,那可是为凶残的主儿!”
小六想到刚刚射过来的银针,缩缩脖子,问:“你这语气,是在她手上吃过亏?”
“那可不呢!”
景天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滔滔不绝地诉苦:“我和你说啊,自小紫葳她就不爱说话,只爱没事捣鼓她的那些花花草草。我看她一个人呆着怪可怜的,就好心陪她,谁知道她的那些花草都有毒!害得我十根手指肿的和棒槌似的!你说她凶残不凶残?阴险不阴险?”
棒槌?
想到之前被他包扎的双手,小六干笑了声。这就叫作,因果好轮回吗?
不对啊,轮回,也犯不上轮回到她这里啊......
“不过,她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吧?”
“那倒也是。她除了喜欢鼓捣毒啊,药啊的,对其他什么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偶尔连主子需要,都不一定找得到她,所以一般人见都见不到,她又怎么害你呢?”
小六松了口气,看来人家是根本不在乎她是男是女。
景天像是想起什么,撑着下巴问:“小六,你觉不觉得主子对你,有点儿不一样啊?”
公子,对她么?
“有吗?”
“有吧!我打小就跟着主子了,他早慧又天性清冷淡漠,按理说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将路上捡的人带回顾府。”
他又歪头想了想,“而且,那日主子遭遇流匪受伤后,好不容易醒了就赶着要出门,文竹和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你说奇怪不奇怪?现在想来,主子那就像是特意赶着去救你一般,嗯,真是想不明白......”
“那日,公子不是去给夫人买寿衣的布料吗?”
“是吗?”
小六点头。
景天想了想,“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对啊,你看,主子还特地叫紫葳将她刚研究出来的生肌膏给你用啦!这个,这个你怎么解释?”
“生肌膏?”
“是啊,就是早些文竹交给你的那罐。你可不知道,这生肌膏在世上仅有三罐,紫葳可宝贝着了,我平时连看一眼都不成。”
隔着衣襟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它竟然这般贵重吗?”
“不不不,不是贵重,是罕见!你有钱也买不来的那种罕见!”
她将生肌膏掏出,“那......”
“别别别,主子给你了,你就要乖乖抹着。可别害得我一起被责怪!”
“嗯嗯。”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小六郑重地说,“我会认真抹的。”
想了想,她又看向景天,问:“你说,公子他为何待我这般好?”
她何德何能啊......
“这也是我想知道知道的。”
夜里,小六做了个奇怪梦。
梦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隐隐约约中似乎有声厮杀声、鼓号声、哀嚎叫喊声窜入耳中。
忽然脸颊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触感,那么的温柔又那么的小心翼翼。
“不怕,不怕了。”
这是一个悲痛欲绝的男人的声音。
他是谁?
小六用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是谁,然而她的眼前只有猩红一片。
“你看,下雪了,美吗?我说过会陪你看初雪的,你可看到了?”
那个男人极尽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摩挲着她的眉眼。
然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一滴一滴地,砸落在了她的额头。
他,哭了吗?
小六张大嘴巴,她想和她说,不要哭,这只一切都只是梦。
然而,喉咙中却只能发出的丝丝缕缕残破的咕咕声。
小六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却又发现自己什么也举不起来,似乎就像是根本没有手一般。
慢慢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越来越模糊。
在她完全陷入黑暗的一刹那,放佛天边远远传来了佛音钟鼓的声音,伴着一声叹息,小六似乎听到了一个悠远绵长的声音:“自古红尘痴情醉,覆华裳,秋风萧萧梦断魂。入骨相思祭断弦,玉盘碎,自此鸳鸯不成对。血染青冢神佛悲,梨花残影,世世轮回世世追。”
血染青冢神佛悲,梨花残影,世世轮回世世追......
小六猛地睁开双眼,惊叫着坐起,额间满是冷汗。
是梦!是梦!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不自觉地揪住胸口的衣衫。衣衫下的位置,好痛。
一缕缕柔和的月光隔着窗户纸透进来,窗外只有三两声零落的虫鸣。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不宁的心神。
很多次了,她常常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她本该习惯了的。
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再次躺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