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今日竟还能见到贤弟。为兄记得,贤弟素来不爱参加这等宴会才对。”
“太子的帖子,辰怎敢不接呢?”
纪广元笑道:“哈哈哈,贤弟何时竟学会看人脸色了?”
“不是看人脸色,而是懂得审时度势。”
“哈哈哈,有理,有理。”
抬起手刚要拍向顾子辰的肩膀,想起他不喜欢别人碰触,便又收回了手。“走,你来坐我旁边。”
顾子辰含笑摇头,“不了,纪兄的座位太过显眼,辰还是较为偏爱角落。”
“哎,别啊贤弟。莫不是你忘记了,你所在的位置才会是最显眼的?来来来,还是坐我这边吧,家里的老头儿催得紧,为兄此番怕是要仰仗贤弟多吸引些小娘子们的目光呢。”
“纪兄确定,辰坐在你身侧还会有姑娘看你?”
“这......”
两人相视而笑。
“顾小郎。”
闻声回头,便见一名身着杏色长裙,头簪珊瑚钿的女子向着这边走来。
女子身体稍稍微屈,双手别在腰边,“小女吳芮依,见过顾小郎、纪小郎。”
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声音与样貌都流露出一种观之可亲的温婉大方。
“原是吴姑娘,此前顾某答应给吴侍郎的棋谱还在车上,晚些就让下人给大人送去。”
见顾子辰认出了自己,吳芮依心中难言欣喜,“不用如此麻烦,如若顾小郎不弃,芮依可代为转交。”
“那就有劳吴姑娘了。”
“顾小郎客气。”
顾子辰转头对着身后的文竹吩咐:“文竹,晚些你去将书匣子里的那本棋谱取来,再交给吴姑娘的丫鬟。”
“是,主子。”
吴芮依意识到自己不宜再待,又微微福身,道:“那顾小郎、纪小郎你们慢聊,芮依先去那边了。”
“吴姑娘请。”
佳人走远,纪广元才感慨道:“真被贤弟说中了啊!”
顾子辰挑眉不做声。
“你说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不说是风姿无双,也算是仪表堂堂了,这个吴家的小娘子,竟是连个斜眼都没给我啊!”说到此,他还拍了拍胸口,十分痛心的样子。
顾子辰好笑地看他,“纪兄,若人家当真只给了你个斜眼,怕是你会更加难过。”
纪广元摆摆手,算了,算了,谁让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礼部侍郎吴首曦当真会教养儿女,我看他儿子和女儿还真都是个不错的。”
确实,吴首曦的儿子吴玠在浔阳的风评也是相当不错,虽有些许木讷,却是个耿直上进的。
他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笛,自言自语道:“不过,这芮芮与依依皆双生柔细纤弱之意......”
这吴小娘子,未免有些莹润丰盈了......
虽然他未说明,顾子辰也明白了其话中的意思。
“纪兄,背后议论人家姑娘的外貌,多少有伤你君子之风啊。”
“呦,贤弟这是护上了?”
顾子辰不再理他,而是向着宴席的长案走去。
“哎哎,贤弟,都说了坐为兄这边啊!”
纪广元快走两步追上,继续说道:“为兄错了还不行吗?刚刚全当为兄是开玩笑的,谁人不知你最是冷心冷情,又怎会护着别人姑娘?”
顾子辰脚步停下,“纪兄怕是又错了。”
“又错了?哪里错了?”
“辰亦是凡胎,也有看不破的红尘。”
哟,今儿个暖风大吹啊,把万年冰块儿顾子辰也吹化了?
纪广元来了兴趣,“怎么说?”
“若辰想护的,又怎会给他人留有闲言的机会?”
哟哟哟!听听!听听!这是他应该说的话吗?
有情况!有情况啊!
轻咳一声,纪广元面色表现得颇为不信,“那贤弟来说说,怎的才算真护了?”
顾子辰瞥他一眼。“纪兄的伎俩还是这样容易被看穿。”
“呵呵,还不是你实在难糊弄?”
两人在座位坐好,纪广元还是贼心不死,又问了一遍,“有心上人了?”
见顾子辰不理他,又换了个问法。“那贤弟,算是为兄请教你,若是为兄有了心上人,该怎么对她才好?”
本以为他还是不会搭理自己,谁知......
“至少,要诚心,一心,真心。”
不只是纪广元,连同跪坐在身后的文竹和小六都惊呆了。
他这是说要一心一意之只对一人?他顾子辰?
“贤弟莫不是疯了?”
看着他清冷眸底的平静淡然,纪广元眼皮一跳,忽然觉得哪怕是自己疯了,这人也不会疯。
“好好好,一心与真心为兄还算明白,可那诚心又是何意?”
“不欺瞒。”
“不欺瞒?”
这,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说法!
“若是,善意的欺骗呢?又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说的秘辛?”
“同样。”
“你当真能做到如此?”这回,他是真的不信了。
“是。只要她想知道的,我都不会欺瞒着。只要她问,我便会答。”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突就让纪广元有些发怔。
“内不欺已,外不欺人。贤弟啊贤弟,你这是修了什么菩提大道了......”
“纪兄,不是内不欺已,外不欺人。”顾子辰纠正道,“是宁可欺天下,不欺一人。”
红尘喧嚣,遍地繁花。一个可以抹平世上浮华的人,竟然在说着最世俗的情话。
纪广元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后,他有些断断续续地说:“你怕是魔障了。”
他想说的是,但愿你魔障了......
顾子辰浅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饮下。
他魔障了么?或许吧......然而,那有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