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女子的轻笑声伴着铃铛细碎的响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众人不用去看,就心知肚明,除了康荣公主王婳,再无别家小娘子能笑得这般肆无忌惮了。
今日,康荣公主王婳穿着一身绣大朵牡丹的碧霞锦,高盘的惊鸿归云髻上方缀着一枝累丝嵌宝石金凤簪,后侧还左右各插了三支流金响铃簪。长长的赤金缠珍珠耳坠几乎坠至肩胛,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摆,别具风韵。
她的身侧有一位清瘦俊雅的男子,身着石青起花绣八仙对襟阔袖长袍,不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举手投足间和第一公子顾小郎的气度有些相似。然而,就这两三分的相似,就足够他与众不同、令人侧目了。
这就是户部侍郎刘邝的儿子刘誉,未来的康荣驸马。
两人被一众婢仆簇拥着,浩浩荡荡地从曲江池旁走来。
“咯咯咯,各位就别站着了,快坐啊。”
待王婳和刘誉在主侧位坐好,四处众人也依依坐下。
流光冽艳的凤眸扫过众人,“荣儿呢?”
“回公主,太子殿下他......”
王婳凤眸一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太子殿下说,说这里的荷花开得甚好,正是适合游湖的好时节。”
众人朝着湖面看去,果然看见曲江池远处接连的湖面上有一个正在行驶的船只。船内火烛昏黄晕晕,船外灯笼明红莹莹。
王婳皱额,“怎地这般不懂事。”
“公主殿下无需恼怒,想必太子也是难得出宫,况且这本就是闲宴......”
她扭头打断了刘誉的话,“郎君这是在关心本宫?”
刘誉看了一眼四周投来的目光,以防这个胆大的女子再说出什么孟浪的话来,只得微微低头,算是默认了。
王婳笑得开怀,也就不再去计较太子的行为了。
“都说,凡花开时,芙蓉园都风景极佳,各位觉得如何?”
“这曲江池以莲花闻名,刘某早有耳闻,也早就想来观上一观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刘誉的嫡亲兄长——刘颉。也就是,几月前在顺来赌坊门口,想要废了小六十根手指,后被顾子辰忽悠走的嚣张男人。
刘颉的旁边坐着一名身着粉色繁花长裙、容貌艳丽的少女,此人便是他的妹妹,户部侍郎嫡女,刘嫣。
刘嫣莞尔一笑,温声说:“正所谓是春兰、夏荷、秋菊、冬梅。此时刚好三伏盛夏,如兄长所言,能在曲池边观赏荷花真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妙事呢。”
侍女陆续端上了茶点酒水。
有海棠饼、梅子冻糕、玫瑰香梨饼、橙香鸳鸯糕、桂花酥、佛手酥、兰花糕、如意果,等等。均是做成了花朵的形状,有的放在洁白如雪的汝窑瓷碟上,有的在水云纹蓝底珐琅高足盘里,有的在内青花外粉彩二龙戏珠纹碗中,端的是好看又好吃。
纪广元夹了块兰花糕放在嘴里,摇头晃脑地说:“结侣携觞,饮茶赏花,确实大雅,顾贤弟你觉得呢?”
顾子辰不语,只淡笑点头。
其他,将视线落在顾子辰身上的众人也都跟着笑着点头。
“你也尝尝?不是很甜的。”
顾子辰缓缓将一块兰花糕,轻咬一口,“尚可。”
于是,不少人也跟着吃起了兰花糕。
纪广元嘴角抽了抽,他本以为自己习惯了的,原来还是高看了自己啊。
“贤弟,要不......你换去个角落坐坐?”
“纪兄现在说这话,是晚了些啊。”
额......确实,大家都已经入座,这个时候将他赶走,岂不是更加引人注意,弄不好他还得造人唾弃。
纪广元狂饮一杯茶,抱怨道:“哎,若是有酒就好了。”
唯有杜康才能慰藉他此刻受伤的心啊。
“老毛病还是未改?”
“都说是老毛病了,怎能说改就改了呢?况且,人生大幸,无非即时一杯酒。”
顾子辰侧头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纪兄当初还说过,人生大幸,无非即时歌一曲,无非即时食一餐,无非......”
“贤弟,莫要取笑为兄!为兄的意思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嘴角微勾,恍若冷莲绽放。“是。纪兄大智慧。”
周围瞬间传来了少女的吸气声。
“贤弟,行行好,莫要再笑了。”
他还要奉命相看媳妇呢......
顾子辰端起茶杯把玩,“我努力。”
数名男男女女也再次拿起茶杯。
纪广元鄙了一眼,装笑。
算了算了,他这是强求了。纪老头啊纪老头,可不是我这个作儿子的不争气,而是别人太争气了些。
不少片刻,竟真的有酒水端了上来,纪广元瞬间就开心了,连连称赞还是康荣公主想的周全。
小六忽觉腹中翻腾,脸色有些涨红,身子也扭来扭去。
文竹看到,急忙小声提醒:“做什么呢,注意着些。”
小六尴尬地说:“文竹,我,我想出恭。”
文竹皱眉,“那你速去速回,不要乱跑。”
“知道了。”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和纪家郎君谈天的顾子辰,然后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茅房......茅房在哪里啊......
腹中的绞痛越来越明显,她开始额头冒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