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一个旋身,成功躲过了对方这一刺。随即她手腕一番,手中的利石用力划出,男人的手臂上,连同满是泥污的袖子在内,便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男人明显有些惊讶,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说:“呵,还不错。”
小六不语,她不敢懈怠,凝目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他的下一番攻势。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些不过是花拳绣腿,刚刚能得逞也只是因为对方小看了她。
男子一个跨步,趁着小六继续侧身躲闪树枝,并再次拿石头刺他之际,一把抓住了小六的另一只胳膊。然后,手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小六的左臂便没了知觉。
紧接着,男人猛地抬腿,朝着小六的小腹就是重重一踢。动作连贯,明显是个练家子。
“嘿嘿,玩够了,水也开了,是时候吃饭了。”
男人抖了抖手中的树枝,随即眼一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地上的小六就刺了过去。
小六捂着小腹,绝望地闭紧了眼。
噗!
树枝没有刺到她的胸口,而是浅浅地扎在了她脱臼的肩头。
“福包……福袋……福袋痛痛……”福袋软软萌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小六睁开眼,只见成缕的鲜血从福袋圆圆挺挺的肚子流下,顺着穿透他身体的树枝,流到了小六被戳破的肩头,温温热热的,染红了她的整个肩膀。
大脑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小六嘴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哈哈哈哈,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
砰地,正在大笑的男子被及时赶来的道有炳一掌劈飞,重重地砸在树干上,瞬间就没了呼吸。
杨祚也赶来,他扫了眼四周,双拳紧握,愤怒地一脚将盛着沸水的热锅踢飞,又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朝着先前被小六打晕的脑袋就要砸去。
“住手。”小六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面前的娃娃满是伤痕的脸。
杨祚一顿,“小六……”
“这附近应该还有许多饥不择食的人……杨祚,把他绑紧了,再把水烧上,让他也感受一下等待被下锅的恐惧。”
“那我直接将他的肉片了。”
“不,等待死亡远比濒临死亡更恐怖。”
说完,她身子一动,将肩膀从树枝一头拔出。然后,颤抖着,用仅剩的一只手将福袋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
“好。”
杨祚走到小六身边,抿了抿唇,思考了半晌,只说出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小六缓缓抬头,看向站在一旁面色平静的道有炳,颤声问:“您早就知道的……对么?”
道有炳长眉飘飘,满是血丝的眼中毫无波澜,仿若如今被树枝穿过身子的不过是只小野兔。
“命由天定,就算不是因为你,结果亦是一样的。”
杨祚也忍不住看向道有炳,这人此时真是有了分神仙的淡漠。
小六闭了闭眼。
呵呵,缘起缘灭莫强求么?
“师傅,那福饼呢,他的命数又是如何?”
杨祚愣了愣,他不明白小六什么意思。
见他不答话,小六苦涩地笑了笑,“您不是都喜欢收一些身负死劫的徒弟么?”
“福包,吾辈乃天玄宗门人,天玄宗就是为了传达、并延续上天的旨意。”
因果已注定,天意不可违么?
“师傅,那您信不信,人亦能胜天?”
小六的眼神让道有炳一怔,他目光闪了闪,说:“为师不知,但为师也希望你能做到。”
杨祚帮小六把她的左臂接好,说:“我来抱吧。”
小六摇头,“我抱着就好,福袋怕痛,不要动他了。”
……
福饼看到大家回来了,开心地跳下马车,跑过去迎接。
“怎么样?师弟抓到兔子了么?”
然后,他踮起小脚,看着小六怀里双眼紧闭的福袋,说:“福袋怎么了?他,他的身上怎么还插着根树枝?”
杨祚摸了摸福饼的头,“福袋睡着了,我们不要吵他。”
福饼歪着大大的脑袋,又看了眼小六满身的血迹,道:“睡着了么?”
杨祚刚想点头,就见小六抱着福袋蹲下身子。她满眼轻柔地对福饼说:“福饼,福袋死了。”
“小六。”杨祚惊讶出声。
小六咬牙,继续道:“福袋为了救我,死了。”
“福袋死了啊……他救了福包么?”
“嗯,师兄他很勇敢,他保护了我。”
福饼眨眨眼,“像大侠一样?”
“嗯,像大侠一样。”
闻言,福饼忽地咧嘴笑了,“师弟最想作的就是大侠了,那他一定很开心。”
小六忍住泪水,点头,“是。他以后不用再和我们一起风餐露宿了,一定会很开心。”
“都不和我们一起了啊……我会想他的。”
“我们所有人都会想他。”
这时,福饼突然踮起脚,拍了拍小六的头,说:“福包你别难过,师傅说过的,人都会死的。你别怕,虽然没了福袋,但你以后还有我,还有二师兄,还有师傅,我们,我们都可以保护你的。”
“好,福包不怕,福包还有福饼师兄,还有福纸师兄和师傅。”
小六吸了吸鼻子,用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福饼师兄,你可以去帮福袋师兄找套干净的衣服么?你看,他这套衣裳都脏了。”
“好哇,我知道他特意准备了一套带兔领儿的新衣,说是要过年穿,我去找来。”
看着福饼跑走,杨祚才出声问小六,“你为什么……”
“告诉他福袋死了么?”小六站起身,扭头问:“杨祚,你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不懂么?”
杨祚目光闪了闪,方才福饼安慰小六的样子还在眼前,“可是……”他还是不忍心。
“我想福饼知道,不论事实是什么,他要学的不是逃避,而是勇敢的接受和面对。”
“接受自己师弟差点被人分食吗?”
“方才你也看到了,若你们没有及时赶到,被下锅烹煮,就是我们的后果。杨祚,你或许不知道,从昭关到浔阳的路上,这些骇人之事我见得多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哪怕是亲生父母啖其婴孩嫩肉,后弃其骸于田野的,亦是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