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抹额。她也没想到,她只是劳烦景天给自己寻套男装,他竟是“体贴”地寻来了这么打眼的一套衣裳。
“很奇怪吗?”她问。
“极好。”顾子辰说。
纪广元也接口:“顾贤弟说得没错,柳儿姑娘这身装扮,真是极好。”
小六笑了笑,说:“那纪小郎,咱们走吧。”
“去哪里?”
“到了,您就知道了。”
“顾贤弟……”
“公子在这儿等您的好消息。”
……
闻着冷风中的脂粉香,又看了看头顶龙飞凤舞的金字招牌,纪广第再三次确认道:“柳儿姑……刘小郎,你确定你说的那位姑娘她在这里面?”
“是。”
“潇湘馆?”
“纪小郎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不是在下看不起这潇湘馆的姑娘。”纪广元有些为难地道,“实属是家中长辈管得严。”
他现在是知道,这柳儿姑娘为何非要换套男装了。原来是为了保全她自己的名声啊。那他呢?他江南纪家纪广元的名声呢?要是被纪老头儿知道他过年的第一天是跑来喝花酒了,会不会就不管什么延续香火的事了,干脆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想及此,纪广元不由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箫。
“纪兄这是怕了?”
怕?呵呵,他还真怕。
不过堂堂男儿郎,岂能轻易承认自己怕了?
手在玉箫上摩挲了下,纪广元说:“刘兄啊,你看,不如纪某也先回去换套衣裳?”
小六好笑地看着他:“纪小郎该不会是想要换套女装吧?不过,这里可是不收女客的。”
纪广元语塞。“不如,咱们叫着顾贤弟一起?”
“公子自是不会来这种地方,况且,心急的是您,可不是我们公子啊。”
纪广元揪了揪胸口,果然,他孤家寡人的才会被人欺负,才会没人护着。
“啊!!!”
突然,有刺耳的女子尖叫声从潇湘馆内传出,紧接着,就有一满身是血的下人,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转眼便消失在了通往县衙的方向。
小六和纪广元互看一眼,然后一并抬腿,走了进去。
只见人群中,花娘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死了,且后院处还有刀剑撕打的声音传来。
潇湘馆的姑娘和下人们全都和客人围聚到一边,也不敢上前察看血泊中的老鸨花娘。
见小六想要走进些去看看,纪广元连忙一把拉住她,并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矮胖男子,捂遮手臂跌跌撞撞地从后院逃了过来,并惊恐地对着人群大喊道:“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他的样子极其狼狈,人中痦子上的黑毛也因脸上的冷汗而粘在鼻翼边。
然而,围观众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人要插手的意思。
小六瞳孔一缩,庄飞?这个人,是之前在汕怀县状告老翁偷鸡的那个庄飞!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伴着人绝望地痛呼声,后院的厮杀声停止了,一个满身煞气的精瘦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天寒地冻的冬日,这人却仅着一粗布长衫,他一步步地走向被花娘尸体绊倒在地的庄飞,目色幽深似是一个嗜血的修罗。“嗞——”手中带血的长剑在地上拉出一道白白的剑痕。
“你,你,不,不要过来!”庄飞瑟瑟发抖地大吼道。
四周围观众人见状,纷纷向后退了退,像是生怕自己被误伤般。小六也被纪广元拉着退到了后面。
男子扫过周围后退的人群,并不说话,但是小六竟是从他的眸子中看出了对人情淡漠的讥讽嘲笑。
“你不要过来!你——”
那握着长剑的手,在庄飞又要开口的一刹那飞快刺出。
“啊!”
这一剑只是砍掉了庄飞的发髻。然而,他的身下却是濡湿一片。
竟然,是被吓尿了。
“你,你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银子,多少银子都可以!”
“呵。”男子一声冷笑,再次抬起长剑,这一剑满是腾腾的杀气。
就在这时,潇湘馆的二楼被掷出了一个发钗,那发钗恰巧砸到了男子的长剑。于是,长剑避过了庄飞到要害,仅在他到面颊划过。
说时迟那时快,衙役们蜂拥而至。
男子冷眼看着二楼发钗飞出的方向轻哧了声,抬腿就踹向了过来牵制他的衙役,并与之缠斗起来。
这人身手极好,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最终难逃被制服的命运。
这时,刑部侍郎梁彦从众人身后走出,他的身旁还跟着县丞赵欢。
梁彦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被钳制的男人后,问道:“你是何人,又因何犯案?”
“你又何人?”
这声音……小六眉头微蹙。
赵欢厉声道:“大胆!这位可是咱们刑部侍郎梁彦,梁大人。”
“梁大人?”男子再次轻蔑的一笑,“不也就是个吃人民血汗钱过自己痛快日子的人?”
“你!给我掌嘴!”赵欢怒吼。
几声脆响后,男子歪嘴吐出一口血水,再次歪着嘴角,不怕死地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堂堂男儿郎,玩儿什么掌嘴的女人把戏?”
“你!”赵欢再次怒急。
梁彦抬手,挡住了赵欢冲过去的脚步,冷冷道:“倒是个有骨气的。怎么,你不想说自己是谁,也不想说因何犯案,那是想去咱们东启的刑部大牢逛逛不成?”
“我是谁不重要,我杀的人是因为他该死。至于这刑部大牢……呵呵,在下有生之年能去进坐坐,倒也不错。”
梁彦面色一冷,忽然就没了和他继续耗下去的耐性,于是手一挥,对衙役吩咐道:“带走!”
刑部大牢,凡进去的人,几乎没几个可以能出来的。
看着男人被钳制却仍旧高扬的下巴,小六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这人……怎么那么像他?
见匪人被带走,就有潇湘馆的姑娘带领着下人开始收拾周围的残局了。
花娘的尸体和后院的尸体都盖了个白布,先后被衙役们以案证为名抬走了。庄飞也被人搀扶到一旁,先做着简单的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