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小六所想,这一场对抗金川的战役,最后的确是胜了,但是却胜得极其惊险。
苌暹、苌弢深知东启士兵粮草不足、兵少而疲,还都是一些疲惫伤兵,所以准备以超出几倍的兵力来与杨祚对抗。
更糟的是,或许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又或许是对方也提前预料到了杨祚他们会想要走断井陉这条路。总之,苌暹、苌弢商议后决定,率先占据有利的地形。
于是,胡人士兵们早了小六、余信等人一步,提前扎营据守在了断井陉的西侧口。而且,想要遵从“倍则战”的道理,正面在断井陉与虎骑军交锋。
因此,那日若是小六、余信等人冒然进入断井陉,一旦经过中段,必定会与胡人大军相逢,到时候恐怕就危险了。
还好,顾子辰提前抵达,与小六等人接应。并得知了他们原有的“虚张声势”的计划。
看着顾子辰敛眸沉思,小六不由也跟着蹙紧了眉头。“公子,怎么了吗?”
“你们这个计划,可曾有后备之法?”
“郎君是何意思?”余信也沉着脸走上前来。“此计划本就是要靠险中求胜的。”
“那,你们的胜算是多少?”
“杨副统领说,如若金川胡人能按照我们所想行动,胜算则有十之六七。”
“按照你们所想……”
不远处的佘图闻言面如土色,又开始哭天抢地起来。“疯子!你们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呀!”
“再叫,老子现在就取了你的小命!”余信冷声警告道。
佘图一噎,只得无声干啼抽泣。
顾子辰淡淡问道:“若是胡人没有按你们所想行动呢?”
余信眉头紧锁道:“怎会……”
“怎么不会?”顾子辰反问,“余小将,要知道祸莫大于轻敌。”
余信深锁着眉毛,寒风和利刃似的刮过他的脸。
他从来没想过,胡人会有可能这般聪明,率先识破副统领的计策,但是如果呢?如果真的会呢?
他咬紧牙关,不敢继续往下想。
“要知道,战场上本无常事,若是势均力敌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看来敌我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就算杨副统领有足够把握可以运筹帷幄,也应要备有后手。然而,依照方才余小将所言来看,尔等也并无十全胜算不是么?”
“胜败本乃兵家常事。”余信嘴硬道。
顾子辰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无故的死伤和以卵击石,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蠢人罢了。”
“这……”
忽然,余信恭敬一礼,双手抱拳道:“余信虽不知郎君为何人,但深知您谈吐不俗、气势不凡,倘若郎君能有高见,还望不吝赐教。”
顾子辰扫了眼揪着自己袖袍的小手,轻轻将余信扶起,道:“余小将放心,在下,定会全力协助的。”
后来,顾子辰亲自写了两封信,派人分别送去给了临州的杨祚和定戎的决明。然后,又令其余人先在离断井陉东口三十里远的地方扎营休息。众人虽然多为不解,但也并未多言,悉数照做了。
丑时,顾子辰忽命令青影从队伍中选出十人,携了两面虎骑军的军旗,趁天黑从山间小道迂回到断井陉西侧。
青影等人离开前,顾子辰还沉声反复叮嘱道:“记住,当你们到达断井陉西侧时,若那里无金川胡人据守。你们只需退回到中段找地方暗守,等明日我等抵达中段时再现身与我们会合。如若……”
面具下的冷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如若,你们发现断井陉西侧有胡人的军队,也切不要轻举妄动。先在其侧后方埋伏,等明日,一但见到胡人倾巢而出,就趁机偷入敌营,烧其粮草,并在其大营的前后口均插上虎骑军的旗帜。”
一旁听着的余信不由攥紧了双拳,忐忑不安道:“郎君觉得胡军会倾巢而出,全部冲进这断井陉来?”
“但愿不会。不过……无论什么原因,若是对方率先占据了断井陉,我等都是十分危险的。要知道,我们兵力本就不足,到时候再等杨祚、卓宏飞他们使出南北包抄、虚张声势的方法,恐怕不止不会救了我们,还极有可能会起了反作用。”
小六面色僵硬地道:“您的意思是,对方若是看到南北均有东启的大军压迫,不论如何都会铆足全力攻击咱们中路这一支队伍?”
“没错。但先决条件是,对方要先占据了断井陉。”
余信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道:“若……若真如郎君所言,那……那咱们岂不是要……”
“到时候就要看,你们虎骑军的将士有没有拼死一搏的士气了?。”
“拼死一搏的士气?”
顾子辰薄唇微勾,潦黑的眼眸里满是从容淡定的笑意。“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男子一身黑袍被寒风吹起,墨发也在身后狂乱地飞扬着。众人只觉,这满目的墨黑都掩不住此人的卓尔不群的风姿,那丑陋的面具也遮不住此人君临天下的睥睨。
余信没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却被眼前人摄了魂魄般,傻愣在了原地,忘记了言语。
不止是他人,就连小六都看呆了。
她只觉得“算一生绕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而她,却三生有幸,能够遇见他。
忽地眼前一花,额头迎来一个弹指。
“不要发呆了,先去休息,明日可是一场苦战。”
小六揉了揉额头,她才不担心呢,有公子在,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就算不是,若真的遇到了危险,想到自己能陪着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小六歪头,道:“苦战啊……那,明日公子可要载好小六,小六不会骑马的。”
“嗯,定保你无虞。”
闻言,少女眼一弯,嘴一咧,颊边的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回过神来的余信抓了抓脑袋,他怎么觉着小六郎君和这位郎君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两位郎君,那余信也先回去休息了?”
“好。”两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