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校阅全军,而且要在南京城下,在军民的众目睽睽之下,那就只能露脸不能露屁股。于是在军议上,杨炯提出,除了整治衣甲、训练队列外,还要整理仪容,也就是洗澡、剪胡须。这个时代,男子都流行蓄须,以长须为美,像史可法,便是南京官场上的“美鬓公”。但杨炯因为后世的习惯,不仅自个经常剃胡须,而且还大力忽悠组团。趁着这次校阅的机会,杨炯算是强行立下了不准蓄须的军令。
积威之下,大伙大多敢怒不敢言。只有秀才仗着读书人出身,加上投靠得早,便站出来委婉建言,“将军,男女有别,此乃天道。往后,若是虎山军将士都没有胡须,看上去便少了阳刚。就怕以后老百姓,还有其他军队,都会笑话我们是娘子军哩!”
杨炯斜眼看了看秀才的那点山羊胡须,又扫了眼秀才的裤裆,而后坏笑道,“没事!君子就其本、务其实。只要男人的家伙在,不管别人怎么说,那还是一条汉子。再说了,如此一来,往后胡须不好看的兄弟们,也可以昂首挺胸了!”
秀才脸红而去。
下令全军剪胡须,不过小事一桩。如何把大鹏鸟给解救出来,才是当前的大事。说起来,大鹏鸟最近的确有点背——在九江城被打,到了南京城被拿。
杨炯带上一众亲卫,朝金川门疾驰而去。刚到城门口,一众军士便涌了上来,手持樱枪围住杨炯,叫立即下马。
杨炯猛地一勒缰绳,黑风后退好几步,跳出了众军士的包围。一众亲卫见状,也都手持长柄大斧,把杨炯护卫在里面,跟城防军士对峙起来。石锤眼见城墙上,还有瓮城里有不少军士朝这边赶来,扭头急忙叫道,“大当家,好像不对劲!怎么办?”
城防军士的异样,杨炯也看出了,有明显的敌意,甚至带着一股杀气,跟之前的刁难完全不一样。杨炯又朝瓮城看了看,当即下来,“吹号!”石锤立即从腰间拿起牛角号,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这时,对面一个武官站出来喝道,“来者可是衡州卫指挥使杨大人!速速下马,刑部衙门有令,着你前去核实案情。”
杨炯冷笑回道,“拿兵部尚书史大人的手令或兵部公文来跟我说!什么时候,京营的将士,按刑部的政令行事了?谁给你的胆子?”
武官听了这话,脸皮涨红,吼道,“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敢在金川门下撒野?给本将拿下!”
手持樱枪的军士听了,顿时往前逼来,枪尖对着亲卫们不断抖动。杨炯感觉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心中怒气上涌,当即拔出马鞍旁的小斧头,对着那名武官就扔了过去。
宛若一道白光闪过,武将的脑袋突然掉落在地,头盔也跳将开来。
杨炯催马向前,吼道,“给我杀!”话音未落,杨炯便驱马冲进了人群,斧头居高临下朝一名持枪士卒劈了过去。这名士卒的头盔瞬间崩裂,接着大半个脑袋和小半上身,瞬间跟身体分离,白花花的脑浆和殷红的血水迸射开来。见杨炯动手,亲卫们立即反应过来,双手用力抡起斧头便向前劈,斧光仿佛一道的白墙。白墙向前推进,劈断的樱枪、断落的肢体、喷洒的血水到处都是,场面极度血腥。
马上不好用力,杨炯翻身下马,双手持斧,快速向前突进。好久没有这般短兵相接,心中的怒气早已转为嗜血的兴奋,杨炯一边抡斧劈砍,一边嘶吼,“给我杀!杀光这帮渣渣!”在杨炯的带头厮杀下,一众亲卫顿时杀气狂暴,根本就不看面前樱枪的位置,斧头径直朝对面军士的面门劈去。
这种肆无忌惮、一命搏命的打法,对于南都京营的士卒来说,完全没有见识过。反应快的,扔下樱枪转身就跑。反应慢的,瞬间便被劈倒在地。虽然远处瓮城里有士卒正在集结,但城门口的士卒已经被清扫一空了。
杨炯面前一空,扫了一眼,略一思索,当即扬起滴血的斧头,指着瓮城里正在集结的京营士卒,大声吼道,“给我杀进去!着衣甲的,都杀!”接着,杨炯扭头对石锤吼道,“你骑黑风回营,让周鹏赶紧率一个千人队过来。我要占了瓮城,封锁金川门!”
一众亲卫紧紧跟着杨炯,狂奔穿过金川门,一头扎进瓮城。这时,瓮城里临时集结的士卒,有近两百余人,较之杨炯一行人,人数要多得多。他们在带队武官的催促下,仗着人多势众,也叫嚣着迎面撞来。
杨炯抬腿一个正蹾,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京营士卒,当即胸部凹陷下去,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再没动静。随即,杨炯欺身而上,手中的双斧左右化拉,面前的两名士卒当即身首异处。与杨炯的高效不同,身旁的陈龙则是双手抡斧,高高扬起,重重劈下,把人一劈两半,脑浆、血水、还有破碎的内脏,以及拉扯的肠道,把石板地面弄得一塌糊涂。
虎山军成军以来,几乎都在干仗,破衡州、进苗疆、打永州、下岭南、入福建,再加上最近的攻打九江,短兵相接的战斗就没断过,军中将士用性命厮杀算是家常便饭。一交手,无论是杀气,还是杀技,根本就不是南都京营的将士可以比拟的。再加上,杨炯在选亲卫的时候,瞄准的就是武技过人、心狠手辣的悍卒。所以,尽管嘶吼声、劈砍声、痛呼声,杀声一片,但是倒下的都是京营的将士。
显然,这种厮杀的惨烈残酷,根本就不是京营将士所能想象和承受的。杨炯在杀了十几个士卒后,竟然发现周围都是抡斧头的亲卫,前方一片空荡,只见剩下的京营将士已经哭爹喊娘地往城内逃逸。
杨炯默默把斧头插到背后,惬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然后指挥一众亲卫控制住城门和瓮城。杨炯站在瓮城的城墙上,仰头看了看天,发现天色竟然阴沉了些许。再往下看,刚才还是殷红的血水和脏器,明显也暗淡许多。
惬意转为无奈,杨炯沉思起来。看来,幕后的家伙,还是很有实力的,竟然能使唤得动京营的士卒。刚才这个架势,应该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等周鹏带兵赶来,杨炯面无表情说道,“周鹏,你的任务便是守住瓮城,封锁金川门。一个耗子也不许溜出去!若有人前来攻打,就放开手脚厮杀——既然见血,就不妨多流点!”
说完,杨炯便下了城楼,牵着黑风,原路返回燕子矶大营。
……
南京兵部衙门。
“什么?你说衡州卫兵变?他们打下了金川门?”史可法突然站起来,对着前来禀报的吏员,失声质问道。
“部堂大人,赶紧下令戒严!是兵变了!金川门已经被他们打下了。”吏员面色惶恐,连连催促。
得到确认,史可法的震惊疑惑转为恐惧害怕。出大乱子了!虽说在这南京城里,还有守备太监,但自己是兵部尚书,要是南京城出了事,绝对逃不脱干系。更何况,这不是丢乌纱帽的事,而是掉脑袋、甚至牵连亲族的大祸事。
想到这里,史可法更是万念俱灰,嘴里喃喃,“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本官就要阻止那些孟浪之举了!事到如今,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吏员见状,连忙出声止住部堂大人的自言自语,“大人,如今金川门陷落,部堂大人可是得出来主持大局,会同守备府,还有京营,赶紧把金川门夺回来。”
“卑职随大人去过燕子矶。那个衡州卫,绝非一卫之实力,恐怕是逾万之数。若是那个杨指挥使脑后有反骨,纵兵作乱,洗劫南都,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人,赶紧想想法子,不然,不然,嘉靖年间的旧事,怕是要重演!”
在手下吏员的反复提醒和催促下,史可法颤颤巍巍戴好官帽,出了兵部衙门,朝守备太监府走去。
……
杨炯回到中军大帐刚坐下,杨西施便进来了。
杨西施神情焦虑,边走边说,“炯儿,出事了?之前我见大营一阵鼓噪,有十卒出营。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衣甲上,头发上,尽是血水?有没有伤到哪里?”
杨炯站起来,扶着杨西施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杨西施神情渐缓。等杨炯说完后,杨西施问道,“果真没有伤到哪里?没有骗为娘吧?”
杨炯挤出笑意,“没有,没有!那帮只会欺负寻常百姓的渣渣,怎么可能伤得了我!能伤着我的人物,还没生出来!”
杨西施松了一口气,纤手抚了抚挺拔的胸脯,又道,“事发突然,为今之计,炯儿可有计较?”
杨炯皱眉回道,“有点乱!如今,倒是进退维谷——金川门在我手上有什么用?我又没想过洗劫掳掠南京。若是放弃金川门,南京城里的官员和勋贵,难道就会原谅我?相信我没有敌意?”
杨西施也是皱眉,附和着点头。
杨炯挠了挠头,嘟嘟囔囔发泄道,“靠,这帮渣渣,尽是恶心人!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嘉靖三十四年,几十个倭寇,从浙江,到安徽,再到江苏,到南京城下,晃了一大圈,他们都奈何不了。我虎山军一万多人马,他们怎么就敢打老子的主意?脑子里都是屎么?”
“真把老子惹毛了,老子就杀进城去,把城里的京营都给干掉!把他们的脑袋叠成京观,要他们听到虎山军这三个字,就吓得尿裤子!”
“靠!”
杨西施听了,噗呲一笑,“你又不是倭寇,而是朝廷的五品武官。这南京城里,比你官大的多了去,像前几日来的那个史可法,可是正二品!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自然不怕你!”
听了这话,杨炯有些气馁和后悔,再次嘟囔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更大方些!给那个刘公公再多些好处!多好的机会,竟是没有抓住。唉,亏大了,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