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近而五台山远,康熙本以为三弃师太会先到,智方大师还要过几天。
却不想,当天夜里,就有看守宫门的侍卫一层一层往里禀报,说是宫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和尚和一个姑子,说是奉圣命入宫觐见。
宫门哪里是谁都可以进的呢?
但那合上手里却有康熙亲自批的手谕,侍卫这才敢为他传报。
彼时康熙正在批白天积压下来的奏折,闻言大吃一惊。叫魏珠把那手谕呈上来一看,竟然是白天发出去请智方大师的那一张。
经过两次鬼神之事的熏陶,康熙虽然还是惊讶,但得知智方大师一天就赶到了,已经比较淡定了。
“快请两位大师进来。”
又命魏珠,“准备香茶。”
“喳。”魏珠应了一声,急忙吩咐小太监准备。
不多时,侍卫就领着智方大师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形容枯槁的女尼进来了。经大师介绍之后,康熙才知道,这位女尼就是常入宫给太后宫妃讲经的三弃师太。
在用得到别人的时候,康熙还是很能放得下身段的,当即便合十为礼,满是歉意地说:“不知师太一起到了,失礼之处,还望师太莫怪。”
三弃师太诵了一声佛号,淡淡道:“出家人不讲俗礼,皇上言重了。”
双方简单地走了一下寒暄流程后,康熙就单刀直入,“两位星夜前来,为的应该不只是一个造畜害人的贼子吧?”
两位大师对视了一眼,一起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次开口的是智方大师,“皇上料得不错,此次老衲与师太一起来求见皇上,正是因为夜观星象,发现许多星轨皆有移位,甚至有两星重合之相。”
“星轨移位?两星重合?”这两个词,听起来可都是什么吉利的征兆,康熙眼中已经透出了杀气,“敢问两位,这种种异象,可是于大清江山有碍?”
若是有碍于江山社稷,就算拼着“仁君”的名声不要,杀得血流成河,康熙也绝对不会姑息。
两位大师皆是佛家得道的高僧高尼,康熙杀气一露,他们立刻就察觉了。
三弃师太忙道:“皇上稍安勿躁,这些变化说来虽骇人听闻,却无碍于江山。”
听了这句话,康熙的气势才陡然平静了下来,淡淡道:“还请两位仔细说说,也让朕心里有个底。”
“阿弥陀佛!”
又一声佛号诵出,两位大师接下来所说的话,着实超出了康熙的认知,他就像是在云端与平地上下了几个来回一样,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爆了。
“……两个世界融合?”康熙捂着胸口,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来,尽量缓慢地把不知不觉吸进肺腑里的那一口气呼了出来,才觉得胸口憋闷的感觉缓解了一些。
他本以为自己少年时除鳌拜,青年时平三番就已经是极为惊险的事了。哪里能想到,最为惊险的一件事,却是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渡过了一劫?
按照两位大师的说法,两个世界在融合的过程中,自己这个皇帝比另一个世界昏庸无道、纵容妖孽横行于朝野的皇帝更得天道钟爱,所以天道抹杀了另一个皇帝,选了他做天命之主。
“再请问两位,如今朝中是否有妖孽?”
“阿弥陀佛!”智方大师语重心长地说,“妖孽之恶,哪里比不上人心?”
康熙若有所思,点头道:“朕明白了。”
若是人心不能坚守,妖孽自然会趁虚而入;若人心向善刚直,就算妖孽频出,又能如何呢?
第二天,皇贵妃命人邀请三弃师太入宫,去的人回来之后,却说师太三天前已经云游去了。
皇贵妃心中忧虑,康熙却安慰她说无妨,并且再也不提召见智方大师的事。
以她对康熙的了解,必然是已经在私底下和这两位相会,并恳谈过了。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想,全当没有这回事了。
更奇的是,过了三五天之后,她派去请三弃师太的章佳嬷嬷,竟然真的忘了自己办过这件差事。
皇贵妃惊诧之余,再问承乾宫中的其他人,也全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面对着一张又一张茫然的脸,皇贵妃自己都要怀疑:难道,真的事我记错了?
“当然不是了,小四也记得,太子哥哥也记得。”胤禛信誓旦旦地肯定了自家额娘的记忆,又安慰她,“额娘就不要多想了,汗阿玛肯定会处理好的。”
熟不知,康熙也在为那天晚上值夜的侍卫全都往了智方大师和三弃师太曾入宫的事惊疑不定呢。
正在母子二人私语的时候,陈廷敬的夫人求见。
陈廷敬自来得康熙器重,他的夫人皇贵妃自己染不会怠慢,赶紧命人请了进来。
陈夫人王氏进殿之后,连大礼都没有行,双膝一跪,就哭诉着皇贵妃做主,救救她的儿子。
“陈夫人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起。”皇贵妃急忙命人去搀扶。
王氏乃是明代大儒王国光之后,不说世代簪缨,也是书香门第,平日里最重仪容,轻易不肯示弱于人前。
但此时此刻,她虽然妆容服侍都算齐整,但容颜上的憔悴却连胭脂水粉都遮盖不住。
能让她这样失态,看来她的儿子是真的明仔旦夕了。
“娘娘,求娘娘救命,求娘娘救命啊!呜呜呜呜……”想到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王氏忍不住放声大哭。
皇贵妃正要再问,又听见人通报,说是勇勤公彭春的福晋觉罗氏求见。
还不等皇贵妃命人宣召,王氏就咬牙切齿地说“她还有脸来?她女儿死都死不干净,干出下流勾当害我儿性命,他们家见死不救,还有脸来?娘娘,您可一定要给臣妇做主呀!”
皇贵妃眼皮子一跳,赶紧让人把四阿哥抱到后殿去。她直觉接下来的事不是小孩子能听的。
胤禛也没有反抗,乖乖地让刘嬷嬷抱着他进了后殿,却又趴在门帘后偷听。
“阿哥……”
“嘘~”胤禛制止了刘嬷嬷,“别出声。”
自从他会说话之后,主意就越来越大,慢慢的刘嬷嬷倒是从替他租住,到听他做主了。
比如现在,见他坚持,刘嬷嬷就随他去了,只道:“阿哥小心点,别被前面的人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皇贵妃自然不会怪罪自己儿子,却难免在外臣心中留下不稳重的印象。
听出王氏话里有话,皇贵妃暂且让觉罗氏在外面等着,让王氏先说是怎么回事。
结果,王氏一开口,当真是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娘娘,臣妇的长子前两日游学归来,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延医请药也都不见效。臣妇也是没办法了,才请了一个游方道士来看。那道士说我儿是中了水茫草之毒。”
说到这里,王氏禁不住又落下泪来,“仔细问过我儿之后,他在入京之前,于城外一个茶摊上喝过一碗茶。那茶叶粗粝难以下咽,若非摆摊的是个妙龄女子,引得我儿怜惜,我儿又岂肯下咽?”
皇贵妃茫然不解,“这水茫草又是什么茶?”
这着实触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呸,哪里是什么茶?”王氏恨恨道,“乃是水莽鬼找替死鬼时,用来害人的毒草!”
掐在此时,封三娘回来了,在皇贵妃耳边解释了一通,倒是比王氏说得更详细。
这水茫草本是阴间流入阳间的东西,有人误食之后,就会变成水莽鬼。因是误食了阴间之物死的,和《生死簿》上记录有差,是不能直接投胎的,除非用水茫草毒死另一个人做自己的替身,才能解脱。
“这是害人的邪物呀!”皇贵妃惊讶道,“难道就没有解法吗?”
封三娘道:“自然是有的。只需把投水茫草毒的那个鬼生前穿过的裤子的□□剪下来,煎水喝了,就能解除了。”
听了封三娘的话,皇贵妃对陈家和董鄂家的恩怨,基本上已经了然了。
果然,就听王氏说:“我儿临走之时,找那女子讨了一枚戒指,戒指内侧有董鄂氏的印记。而董鄂氏的大格格半年前据说是一病死了,臣妇就有所怀疑,让我家老爷拿着戒指到勇勤公府去询问。”
说到这里,王氏猛然激动了起来,“谁料勇勤公夫妇非但不肯相助,反而诬赖我儿盗取了他家大格格的陪葬品。”
皇贵妃默然了片刻,就听见封三娘奇怪地问:“她儿子喝茶就喝茶,喝完茶还要走人家姑娘的戒指做什么?带家族印记的戒指也属于私密之物,应该不是人家姑娘主动给的吧?”
该说幸好除了皇贵妃和胤禛之外,别人都看不见封三娘,也听不见她说完,不然王氏怕是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只听她言语间把戒指的事一带而过,重点放在了勇勤公府见死不救就知道,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诰命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这种行为十分不妥。
若不是只有那戒指能证明给她儿子喝水莽草的是董鄂氏的格格,只怕她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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