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一道充满了恐惧,可是他们已经无法反抗了。
白白化出一把薄刀,手起刀落就砍下了癞头和尚的头。
贾琼心地虽善,可是在洪荒混战时代淌过来,她已不惧血腥,她也只慢了一步,一剑刺穿跛足道人的心脏。
一僧一道修炼几百年,好不容易有如今的道行,可是欠下的业障太多,此劫不过,就身死道消。
就见不一会儿,僧道灵魂出了壳,一道灰红之气要引他们上天去,贾琼忙结出结界将僧道的灵魂罩住。
僧、道灵魂发现被困,在结界中挣扎,贾琼叹道:“你们挣扎什么,你要是随警幻引导去灌愁海,灵魂不是被吞噬就是被利用做什么害人之事。还是等到晚上往地府去吧。”
僧、道深恨贾琼和白白杀了他们,毁了他们几百年道行,可是反抗不了,皆被贾琼收进了一把隔阳伞中,免得他们被警幻拘去。
僧、道现在刚死,只是灵魂,还不算是鬼,但他们灵魂在隔阳伞中也出不来。
白白化为鸿鹄,负了贾琼回到官道中,这时方才的狂风已止,漫地狼籍,马匹受了惊吓,好在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周啸云等锦衣司侍卫将秦钟护在中间,一见他们回来,个个又惊又奇。
周啸云、太监秦安上前来问安,贾琼道:“有妖僧、妖道作乱,已被我除掉了。收拾好东西,我快点赶路出关吧。”
“是!”二人领命各自去忙碌。
忽见朱虹抱着昏迷的霓霜叫着她的名字,贾琼走了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朱虹跪在地上:“娘娘,方才有一块小石子从高处滚下,砸到了她头上,都流血了。”
贾琼上前:“我给她瞧瞧。”
贾琼取出随身的金创药,又吩咐朱虹取来干净的布条来,朱虹应声去了马车。
太监秦安过来道:“娘娘,让奴才为她处理吧。”
“你没经验,还是我来吧,你扶着她。”
秦安扶住霓霜的身子,贾琼细致的用清水除去她伤口的沙土,小心倒上金创药,听到朱虹从马车回来,贾琼也没有在意。
朱虹靠近她时,手中却忽然飞出两把飞刀,来势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贾琼听到朱虹的动作异常声音时,警觉性极高,马上往前一扑,两把飞刀贴着她的背飞过。她还没有起来时,朱虹手中化出长剑,趁势又一招朝贾琼杀上来。
“朱虹!你干什么!”秦安大惊扔下霓霜,朝朱虹扑去。
朱虹原一心要杀贾琼,不防秦安绊了她半息时间,只有这半息时间,白白已经化为白虹朝朱虹扑来。
白白一爪抓在朱虹背上,朱虹身子僵在那里,这电光石火间,贾琼已然起身。
“别杀她!不是她!”
白白这才手下留情,朱虹身上冒出一阵灰红的光,贾琼忙捏起一个结界法诀,将那道灰红之光笼罩。
灰红之气遁走失败,四周顿时烟雾缭绕,从仙雾中走出一个绝代风华的女郎来。
贾琼定睛一看,这女子颇像秦可卿,比秦可卿还更加美貌。
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盻纤腰之楚楚兮,风回雪舞;耀珠翠之灼灼兮,鸭绿鹅黄……
在场的侍卫们一见,只觉一时魂飞天外,皆已忘了要保护王妃。
贾琼持剑,眼中闪过杀气:“警幻仙子,久仰大名了,今儿才露面,可叫我好等。”
警幻目中没有仙人的淡然,而充满着愤恨和怨毒:“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警幻仙子在人间行走时,不想以真身出现,就怕会引来劫数。可是她附身在凡人身上,就受凡人身体限制,使不出她更厉害的一些招式来。
如那类让凡人动情孽的法宝也对付不了贾琼,那风月宝鉴都失败了。
贾琼道:“你去了地府问阎王吧。”
警幻冷笑:“阎王不敢拿我。”
贾琼笑道:“未必,此一时、彼一时。只要我杀了你,阎王感谢我还来不及。”
“凭你也杀得了我?”
贾琼哦了一声,笑道:“也对,我现在是凡人,自然难杀你。不过,你何妨抬头看一看天呢?你怕的不就是这个吗,不然早就亲自对我动手了,不会窝在遣香洞里孵蛋。”
警幻抬起头,只见天空云波滚滚,飞速往这边汇聚,内眼可见越来越厚。警幻不由得大惊,她不敢轻易亲自下凡了结贾琼,正是怕这千年大劫。
警幻不在人间时能隐去因果业障,这劫雷也不会降到三十三天外的灌愁海上。
如今警幻未完成截取王朝气数、几大家族气数和众下凡仙女的修为,而且她的人间香火早就被贾琼斩断了,她如何与这天劫相抗?
警幻怒道:“妖女害我!”
“妖你妹!你这死荡/妇还是圣女不成?”
警幻飞身,拼命往结界闯去,贾琼挥舞仙剑加持法力。
不过贾琼仍是凡人之身,法力有所不及,白白一见忙化为白衣少年,道:“姑姑,我来助你!”
白白运起他的功力输到了贾琼身上,贾琼拼命加强结界法力。
警幻虽然在结界上划出一些缝隙,可是她还没有遁走,缝隙又补上了。
警幻恼羞成怒,道:“好!我就先了结了你!”
警幻纤手一挥,但千百支冰凌朝贾琼飞来,贾琼只得躲闪,不敢浪费法力松了结界让警幻逃走。
警幻提起一把剑飞身朝贾琼刺来,贾琼知道厉害,忙道:“白白护住结界,待我与她过过招!”
过招与斗法、斗宝贝不同,警幻虽是魔仙,但是她司掌人间风情月债,不是杀伐神仙,而贾琼是杀伐之气深重的截教嫡传弟子。
两剑相击,贾琼的宝剑是当年师尊上清通天教主所赐,便是只能发挥一成法力,也十分强悍。
一个修为更高,一个招数和仙剑加持,一时斗得不相上下。
警幻原本盛装打扮,妖媚无比,这样一场狠斗,真让她发髻珠翠都乱七八糟。倒是穿着男式袍子,只用一条发带、一支金簪束了男式发髻的贾琼还整整齐齐,一派闲庭信步的模样。
贾琼看着天上已然乌云滚滚,笑道:“警幻荡/妇,我最讨厌小三睡别人丈夫了。当年我公公早就有妻子了,你却夺舍凡人嫖他,今天我就替我婆婆将你杀了,泄我婆婆心头之恨。”
警幻怒火中烧,说:“你和轩辕起绝不是凡人,你们究竟是何方妖孽?”
贾琼想着孙悟空遇上妖怪时都要报上名号的,会说“我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有的妖精一听害怕,有来历的妖精就会大肆讽刺他是弼马温。在洪荒时期,各种仙妖修士遇上大战,也会互报来历姓名。
这时她们都在结界内,外面的人类也听不到,于是贾琼昂首挺胸:“姑奶奶就是当年截教上清门下亲传弟子、封神大劫时打退陆压、燃灯、削去阐教十二金仙顶上三花、消去他们胸中五气的琼霄是也!”
警幻一听,不由得退后一步:“琼霄?!”
警幻虽是后来得道的,但是封神大劫时的故事她自然听说过。而三霄娘娘出现时的大战是除了通天教主亲自上场的恶战之外最凶险的战况。
三霄娘娘虽然一直齐名,封神后也一齐受人间供奉。但是警幻听说过其中琼霄娘娘因为通天教主以鸿蒙紫气击打封神榜,再强将她的一缕魂魄从封神榜中抠出来了。
之后通天教主化为灵宝天尊,听说法力不及原来的三成,全靠人间香火和从前弟子才能保住三清之一的地位。(注1)
贾琼道:“现在你总死得安心了吧。”
警幻确实面露惧色,她虽然得道,但是她擅精的是风月情孽的心魔,要论骁勇,怎么比得上对着元始天尊也敢提剑就上的琼霄呢?
警幻暗想:以琼霄的关系,我也杀不了她。
“原来竟是三千年前的前辈,我后生晚辈并不识得你,才致误会。我不知贾家是前辈历劫投生的家族,不巧天上许多仙娥投生身份也都和贾家有关,所以我才不巧与前辈起了纷争。如今我具都解除了她们的劫数,前辈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贾琼呵呵:“说得倒是好听。若非我有些本事,你一再出手也奈何不了我,我早成枯骨。原谅你,我做不到。你已到人间突袭我,天上必有神仙知道。现在没有人来拿你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只要留住你在人间就够了,你的劫就能要你的命。”
警幻吓得脸色苍白,抬头看看天空,乌云压顶,云层中不时有闪电亮起。
“琼霄娘娘,我修行不易,求你放我走吧。我再不敢出灌愁海来与你为敌。”
“那旁人修行就容易了?你现在的求饶不值钱。”贾琼见云层中亮起紫色的亮光,就明白时机到了。
“白白,收掉结界!”
白白得令收功,这时警幻忙想化虹离开,可是天上的深紫色的力量压制着她,她根本无法遁走。
“不要!”警幻吓得六神无主,飞快往前奔跑,要逃过天劫力量笼罩的地界。
天空乌云滚滚,却也紧随着她,忽然一道巨粗的紫色闪电哗啦落下,一道巨响令大地阵动。
这道紫色闪电正中警幻的背,她全身烧焦扑在地上,化为原形,下半身是一条大蟒蛇,上半身倒还是人形。
“女娲娘娘,救命……”警幻口中喃喃着。
又是两道巨粗的闪电接连降在她身上,她已经身子劈为两截,内丹被击碎了,那浩荡的灵力重归天地之间。
劫雷结束,风吹云散,贾琼纵身去现场勘察,本是想要寻个警幻留下的宝贝,捡个漏啥的。
可是除了两断烧焦的尸体之外,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贾琼喃喃:“原来警幻的原形也是人首蛇身,难怪她是魔修,女娲娘娘也愿收她入门下。”
作为女娲娘娘的弟子,天庭也无人敢惹她,玉帝也要让她几分,何况是地府?
天空乌云散去,却飘来祥云,一道神光落下,只见降下一座莲台,莲台上一个相宝庄严的白衣“女仙”。
贾琼嘿嘿一笑:“原来是慈航道友,听说你去了西方后,喜欢随时救苦救难,难不成要来救警幻吗?”
来者正是观世音,观世音下了莲台,朝她施了一个佛礼:“阿咪陀佛!琼霄道友,三千年不见了。贫僧此来正是还道友一桩因果。”
“什么因果?你要报三千年削你顶上三花的仇?”
“贫僧已归西方,又怎还会找道友报仇呢?”观世音说着,从净瓶出倒出十几个陌生的魂魄来。
贾琼不解:“慈航道友现在还兼职当鬼使了?”
观世音摇了摇头,指四位须发皆白的男鬼一指:“他们就是你如今身份的祖宗和祖辈,贾演、贾源、贾代化、贾代善。还有这一位是本朝真宗皇帝轩辕铮,是你婆家祖上。余下的也是本朝功勋或名臣。”
贾琼吃了一惊:“这么多鬼!?”
观世音道:“那警幻早想截本朝气数,以图修成大罗金仙之身,将他们拘去灌愁海,分享他们后人的香火和气数、加上邪/教寺院的香火助她练功。只是后来她又对紫微星君生了淫/念,不惜下凡夺舍与他有了一场姻缘,被玉帝下旨在灌愁海禁足。玉帝算出她大劫将至,不想伤了女娲娘娘的颜面,欲让天劫收拾她。可是她感受到了劫数,更加不能收手了,早前在她那报备的仙娥纷纷入她瓮中。”
“原来如此。”贾琼顿了顿,喃喃:“皇上还是紫微星下凡呀。”
观世音叹道:“本朝本还有六十年兴盛,差点就被她毁了。”
“六十年兴盛?那是说的好听吧,末日的虚假繁荣。”
观世音淡淡一笑:“现下道友在人间建功,许能延续这六十年的兴盛之后的气数,改变东土势微两三百年的天数。”
贾琼道:“当年周室当兴,你们阐教的人都说天数不可更改,如今却让我改这天数。你们不觉得矛盾吗?”
“道友按照天数本该封神,如今不也没有封神吗?可见天数可改。你们截教正是截取一线生机,现在你就是东方的一线生机了。”
“历史发展更迭不是个人力量可改,我都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
观世音道:“天界会尽量助你的。”
贾琼暗道果然如此,天庭三教三界仙神佛都达成一致了,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神仙又不能参与人间之事,你们如何助我?你们过度参与人间之事,人类只思事事求神拜佛,不思进取,一切都陷入蒙昧状态,我中华文明又如何与西方文明竞争?人间终究还是人类自己的事。”贾琼淡淡看了观世音一眼。
观世音微微一笑:“佛就是我,我就是佛,道友确实有觉性。”
贾琼挑了挑眉,说:“从前若真排起岁数来,我还大你近两千岁。你天皇时期拜入阐教门下,我那时都斩了三尸得道了。你赞我有觉性,我也未必觉得自己进步了。”
观世音倒也知这位截教师姐的脾性,她是在师叔护短之下顽劣惯了,如今她们一个得道,一个成了凡人,对方也不愿向她低头。
观世音倒不恼,淡淡道:“道友与贫僧虽有前愆,却能在人间为贫僧正名,天下观音禅院、寺庵的香火才得以令贫僧受用,贫僧欠了道友一桩大人情。”
贾琼摇了摇头:“你有这么多信众,想必从前总是救苦救难过的。我不忍凡人拜错了人,本意并不是想帮你。”
观世音看了看她腰间插着凤翎扇子,手一挥,那扇子发出金色的祥光。
贾琼取出扇子,打了开来,只见凤翎凤羽上多了金色的“六字大明咒”,既“观世音菩萨心咒”。
“你啥意思?我好好的纯色的珍珠白,你给我弄了个土豪金的‘花纹’。这降低我的审美品味好伐?”贾琼将扇子展开在她面前抖了抖,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观世音微笑道:“道友是玄门中人,去了华夏域外怕是法力大减,贫僧给你这件法宝,许还在多处用得上。贫僧虽去了佛门,但从前到底出于东方。”
贾琼咂咂嘴,居然反驳不了。佛门是世界世界三大宗教,不但在中原盛行,蒙古、西藏、暹罗、越南、日本、朝鲜都盛行,就算去了西方,佛门气数也可与另两大教一抗。(蒙古、西藏信喇嘛教,既藏传佛教)
而玄门几乎只限于中华本土,就算中华本土也是佛门更兴盛。
贾琼看了看上面的土豪色的“六字大明咒”,看着看着倒也习惯了。亏得这是凤凰羽扇,一般的材质倒受不住这六字的佛门法力,也发挥不出镇邪的效力。
“你们佛门不是无我相,无众生相吗,还分出自东方还是西方?”
观世音手持杨柳玉净瓶,淡笑不语。
贾琼拢起羽扇,插回腰间:“那就这样吧,天快黑了,我还得赶路去投店。”
观世音道:“这些人的魂魄你先带走吧。”
“什么?”贾琼看着这一个个大有来头的魂魄,“我带这么多鬼干什么?”
观世音叹道:“他们久在灌愁海,被警幻控制,积了一腔怨气,你带回京去,令他们子孙做了法事超度,再转世为人。”
这些鬼魂还被佛光罩着,意识不清,不然还要到处飘。
“我得往茅山去,现在不回神京,带这么多鬼魂多不方便,要是走丢了一只,万一成了厉鬼,不成我的过错了吗?”
观世音微笑道:“这有何难?你持宝扇念了六字大明咒箴言,招了山神土地出来,令他们先为你照看一二,你回京时再带回便是。”
观世音说完,佛光笼罩,她又上了空中的莲台,祥光收回云霄,她就此遁回去了。
贾琼仰着头,来回跺步,插着腰说:“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啥意思?你明知我现在是凡人,我只能用扇子,人家给你面子才出来见我。我借你的威望办事,我不要面子呀?”
白白都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拉住自家姑姑的胳膊:“姑姑,咱就不要再说了,也不要计较佛门玄门了。千年过去,现在的西方教早不是从前的西方教,佛门有实力的人都出自东方。静静地占了便宜,它不香么?”
贾琼转头冲他睁了睁眼睛,暗道:你这傻鸟,占了便宜的事,怎么能说出来?不然以后见着了她,她一副提携我的高人的样子,我岂不是矮人一截?连凤姐都知道虚张声势,自抬身价,我虽然宅斗战五渣,其实我的智商、情商没比凤姐差好吗?
白白看到她眨眼,才明白她七八分意思,忙闭了口嘴。
贾琼取出符咒,贴在了这些鬼魂头上,飞身上了一块巨岩上,取出羽扇一挥,念那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山神土地出来!”
羽扇上的佛光法力一显,不一会儿,就有好十几个怪模怪样的草头神出来了。
“小神参见上仙!”
贾琼一见这么多,吓了一跳:“我只让山神、土地出来,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为首一个打扮得十分光鲜,人模人样的男子先朝她施礼:“小神是神京土地。”
再有一个身形十分威武的高大长须男子一揖:“小神华山山神。”
余下人纷纷自我介绍。
“小神陕州土地。”
“小神终南山山神。”
“小神大天竺山山神。”
还有一些小的地方草头小神,不至细细介绍。
那富足的神京土地道:“上仙这一扇,法力能达一二百里。上仙也没说叫哪里的土地山神,我等就都来了。”
贾琼将扇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嘿嘿一笑:“慈航这东西效果还挺好的。”
众山神土地低头不敢插话,这位脾气古怪,要是他们赞同她这句话,她只怕会说你们都给观世音面子,却不给我面子。至于反对她这些话,那就是没事找事找抽。
贾琼将扇子一收,插在腰间,负着手摆足了姿态。
“你们都看到了,慈航从灌愁海救了这么多鬼回来,都受了多年委屈一身怨气的,这样去投胎也没有什么好胎。我得带他们回神京各自的祠堂去受些香火,让他们后人做些法事超度,然后才各自去投胎。可我正忙着去茅山,带着他们不方便,你们谁的香火多,带回去养些时候。”
突然那些山神土地都转头看向神京土地,神京的土地不禁干干笑了两声:“上仙,我的香火虽然还行,可是这么多,我也顾不过来。”
“你既然是神京来的,要不你将人都带回去,将他们送到各自的祠堂去。”
神京的土地道:“小神做不到。这些鬼魂要回他们家的祠堂,也须他们各自的后裔家主开了祠堂请进去,否则不仅有门神拦着不让进去。况且这些怨鬼的后人不知此事,他们便是越过门神一关进了祠堂,后人不马上做一做法事,恐怕他们会生出事端来。”
贾琼插着腰反问:“难道还要我回京后跟他们的后人胡说八道?让他们的后人将祖宗请进祠堂去受香火?”
这里除了荣宁二府的四位和一位先帝爷,她还能说上话,旁人她怎么说呢?
众山神、土地笑了笑,见她神眼不善,又都低下了头,绝不插话。
贾琼也没有办法,才道:“行了,跟你们也说不清楚。神京的土地既然香火多,就领了先帝爷和我贾家的祖宗去款待些时日吧。余下的或一人一个,或香火少的两人一个。我会尽快赶回来,就先拜托诸位了。”
“小神领命!”
于是神京的土地一人领了五个鬼,余下山神土地各自商议一下,也都分配好了“领养”的活儿,各自带着头上贴了符篆的鬼魂去了。
结界消失,大地恢复平静,但见天空浩荡,残阳如血,山谷中清风徐徐,草木叶子轻轻作响。
贾琼站在高处山岩上,衣袂飘逸,墨发飞扬,在半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她也得缓一缓。
忽听马啼声答答响,只见两个侍卫策马而来,正是周啸云他们。
妖人刺杀在山上放石头害人,妖人控制朱虹刺杀王妃,妖人显身一会儿之后,浓雾大作,他们便见不到王妃和妖人的身影了。
直到现在浓雾散去,他们才见王妃远远立在一块大石头上,连忙赶过来。
“娘娘!您没事吧?”
贾琼纵身一跃,潇洒地飞落在地上,道:“点齐人马,马上赶路,不然没处投宿了。”
“是,娘娘!”
贾琼一行人急着赶路,天黑前到了灵宝县城外,县城城门已经关闭。带着这么多的凡人,贾琼也不能飞身进城去,一行人只好在城外村庄找地方暂住。
贾琼令他不得泄露身份,惊扰百姓,所有人勉强留宿在农家。而白白只得到附近的神庙或山上去凑合一晚了。
朱虹被警幻附身,霓霜又受了外伤,贾琼给她们处理了一下才回房。
秦安、秦平两个太监已为她在农家的木板床上铺了自带的被褥,贾琼道:“你们也累了,早些休息。”
秦安道:“奴才守在外面,侍候娘娘吧。”
贾琼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爱这些的,你们安心休息就是了。你去跟周侍卫他们说一声,不用巡夜,我足以自保,大家都好好休息。”
秦安只得称是,与秦平一道退下了。
贾琼正脱了靴子,忽然李惠娘来了,说是来拿僧道魂魄的。
贾琼道:“怎么又是你过来呢?”
李惠娘道:“那僧道生前有些修为,普通鬼使可能会出差错。”
贾琼取出了隔阳伞,交给了她:“瑚大哥怎么样,跟你一道修行吗?”
李惠娘神态露出一些感慨之色:“他转世轮回去了。”
贾琼不由得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和你一道修行呢。”
李惠娘淡淡一笑:“转世投胎,或许前程更好,你不必为此难过。今生有缘,定会重逢。”
贾琼点了点头,提及李家三位表哥高中,三表哥还中了状元。
李惠娘神色淡然,但没有因为娘家后辈争气有大的起伏,道:“一朝跃龙门当了官,最后总是坏官多,希望他们为生民百姓做些事,不要一味盘剥百姓。”
凡人都是正邪两赋,就算贾琼也未必就大公无私、一生无过、高洁如圣母。所以,她也不能断定三位表哥当了官后,就是好官。
“太太怎有如此感触?”
“我在地府这么久,见过大小官员死后到了地府,但见他们一生作为,其蝇营狗苟,指鹿为马,多不胜举。真正务实为民做主的,又能有几个呢?”
贾琼叹道:“所以才是凡人。而我们中华大地这一套体系发展到如今确实已到崩溃的边缘了,以如今的经济水平,也找不到一套新的东西来代替。无政/府/主/义,其实也是不行的。”
“无政/府/主义?”
“就是没有朝廷和官员,这是做不到的。人有强弱,业有分工,没有朝廷,人类又得陷入原始社会的混战之中,直到又形成朝廷。这便是历史的‘道’,不可逆转。”
李惠娘理解了,释然一笑:“琼儿果然是仙人转世,懂得真多。”
“其实,一般般啦。”
李惠娘打开隔阳伞放出僧、道的魂魄,又锁住了他们,冲贾琼告辞:“我不宜久留,带他们走了。”
僧、道见到一身地府公务员“制服”的李惠娘,不禁惊叫起来。
“你是谁?你要带我们去哪?”
李惠娘表情冷然:“你们在人间造了这么多孽,跟我回地府,任阎君发落!”
跛足道人不死心:“我们可是奉了上界警幻仙子之命,助众仙历劫,并非作恶。”
癞头和尚附和道:“为了让众仙历劫,给他们创造劫难,其间他们的家人难免要有所牺牲。但是他们转世后,众仙自会补尝他们的。”
李惠娘冷笑道:“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
贾琼觉得他们真是可怜又可笑,道:“无论佛门还是玄门,修炼都得修心境,你们这境界如何成仙成佛?如今警幻已经魂飞魄散,你们还指望她什么?”
“警幻仙姑魂飞魄散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
二鬼这时真的神精崩溃了,任李惠娘将他们拖走。
……
警幻之事一了,南下一路顺遂,不日就过了浩阔的长江,到了金陵城。
贾琼南下不是公差,但是既然顺路就到林如海的两江总督府歇两天,茅山离金陵也不过一天的路程。
提前让白白报了信,所以贾琼的船一抵达码头时,林如海早已经穿着官袍候在这里相迎了。
林如海见一个男装女子下了船来,她半束着一头墨发,两条长长的缕金纹红发带垂下,身穿月白男式缺胯罗袍,领口下翻显出鲜红的里衬,袍上绣着疏疏几枝翠竹和桃花,腰系红色缕金宝带,腰间一边坠着轩辕起当年间接送给她的龙凤呈祥暖玉佩,一边坠着一个祥云纹的荷包。
“下官林海参见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林如海带着林府的一众奴才以及往持码头秩序的巡抚手下衙吏以国礼参拜。(注2)
贾琼手中的带着六字大明咒凤羽折扇一收,忙上前两步:“姑父快快请起!”
“谢娘娘!”
待林如海及这黑压压的人起身来,贾琼叹了口气:“姑父,我不是写了信过来,我是微服来的,不让惊扰百姓、惊动金陵官场吗?”
林如海奏道:“下官没有告诉任何官员,也没有惊扰百姓。只是今天让这个码头暂停装卸货物,正是为了王妃的安全。”
贾琼刷得打开羽扇,笑道:“我能有什么安全问题,别人一起上都打不过我。
林如海没有反驳,其实他让金陵城空出个码头迎接她来,免得她的船被堵在江上半天也靠不了岸。金陵自古就是重镇,人货南北东西往来络绎不绝,码头天天拥堵。
贾琼又叫来了秦钟,介绍说:“这是‘淑仪公主’的义弟秦钟。”
“秦公子好。”
“见过林大人。”
秦钟虽然一路跟着贾琼,但是贾琼平日除了教导他一些吐纳功夫之外,平日十分严肃,所以他不敢在外失礼。
林如海才道:“下官已备好了车,请王妃移驾。”
贾琼在林如海带着巡抚衙吏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前往两江巡抚官邸衙门。衙门中门大天,杨氏、黛玉以及林家下人都到门迎接参拜。
贾琼所想象低调乘车赶到衙门,然后林家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悄悄将她迎进去,这些都不存在的。
林如海说,这已经是最低调的了。
贾琼上前扶起杨氏和黛玉,三个多月不见,才能发现黛玉又长大一些了,越发超逸标致。
贾琼正拉着黛玉的手,忽见杨氏的肚微有隆起,不由得:“杨夫人已有了好消息吗?”
杨氏羞红了脸,抚了抚肚子:“才三个月,竟瞒不过娘娘的眼睛。”
黛玉笑道:“姐姐是火眼金睛。”
贾琼习惯性地掐了掐她的颊:“这是间接笑我是猴子呢!”
林如海上前道:“娘娘,想先用膳还是先休息?”
“先休息一会儿吧,傍晚再吃饭,我前头在船上也吃了东西。”贾琼感叹一声,“原想着既然经过金陵就在这借住两天,再去茅山,不成想倒是打扰姑父正事了。”
林如海忙道:“已经完成春耕和防汛,下官就没有那么忙了,地方上许多事都是由知府、知县直接处理,用不着下官事事亲为。”
贾琼一边往里走,一边附和一声:“苏湖熟,天下足。春季没有大旱大涝便是好年。”
为贾琼准备的院子挨着黛玉的,太监、丫鬟住在院中的厢房,而几位锦衣司侍卫和秦钟住在东边的院子。林家下人具都准备了好了舒适客房。
贾琼进屋去在榻上躺着,黛玉在一边相陪,贾琼从空间荷包中取出各位姐妹托她捎来的信和小礼物。
有贾瑶做的裙子,贾玥绣的手帕,贾琰做的鞋,湘云打的络子,邢岫烟都绣了几条不同颜色的发带给她。
黛玉一件件瞧了,笑道:“我有这些,一年都尽够使了。”
贾琼道:“你知道我针线活儿不行,呐,这是我四月用了七天时间找了铁匠千辛万苦打造的‘诛邪剑’。你要强身健体可以拿着舞一舞,要是不喜欢舞剑,供在屋里头,也有点诛邪避邪之效。”
黛玉抱着剑有些傻了:“我不会舞剑。”
“谁都不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贾琼叹了口气,有感而发,“你离开神京后我才想到你在京两年,我都没有时间教你几招防身本事。时间过得很快,我也觉得自个儿还在童年,可是我都已经嫁人了。也许你也很快会嫁人,嫁人之后不比在家里。姑父和我都有顾及不到你的地方,这时都得靠你自己。你练一点武功,气势就强一些,等闲人不敢欺负你。”
黛玉奇道:“姐妹们都得练吗?”
“星华本来就会点拳脚,明华还小,昭华的个性我不担心,云妹妹我以后再教一教。”
黛玉轻轻拔出剑,贾琼告诉她还没有开锋,初学者这样练着就行了。
“我只怕自己笨,学不会。”
“每天练一个时辰,总能学几手的。我跟你说,身体强壮的人更有自信,你看我多自信。”
黛玉不忍拂了她好意,只得说:“我尽量试试,要是学不好,姐姐别失望才是。”
黛玉又问起神京的事,老太太、贾赦、邢夫人、凤姐等。
“爹他好得很,现在三位表哥都中进士,三表哥还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爹走路都带风了。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是他儿子中了状元呢。”
黛玉掩着嘴笑着,她早知道李家三子高中的事,却不知道贾赦这种反应。
贾琼忽然瞄了瞄黛玉,眼珠子一转,说:“只是上个月时,听说老太太身体小恙。”
“啊,现在如何了?”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是心病。上个月宝玉和薛宝钗定了亲,老太太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
黛玉低头沉默,不知为何感觉十分复杂,脑海中不由得就闪过宝玉的模样,她一时怅然若失。
“我也该恭喜他们。”
“没有什么好恭喜的,他们两家人是换亲,哪家也不吃亏。宝玉和薛宝钗定下亲事后,贾元春就先嫁给了薛蟠,做了薛家的当家奶奶。”
黛玉不由得更加意外:“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还跟贫寒百姓家一样换亲呢?”
“贾元春起先也不想嫁薛蟠,她还想让老太太、我爹、敬大伯做媒嫁给孟先生。但是怎么可能呢?孟先生是二甲进士第九名,孟先生已经定了孙尚书家的女儿。这婚姻之事,都是门当户对,男方女方都不愿低就,再现实不过了。”
黛玉忽说:“如果门当户对,却不是个知心的人,那也没有什么好的。”
贾琼觉这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黛玉不就是这样抛开世俗功名利禄的爱情观吗?
“没有担当的男人的知心叫假知心。一遇上什么事,自己先跑了,那可就苦死女儿了。”
两人再聊了聊,直到贾琼要更衣了,黛玉才先回自己院子。她情窦未开,对宝玉定亲的事自然不会伤心欲绝。
可她仍然觉得有什么事没有放下,不由得一个人发闷许久,直到摆饭时间,她才收敛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注1:此为作者在本文中的私设,与道教正宗神仙体系的传说无关。
注2:林海,字如海,自称时应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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