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
下飞机前顾娆都懒得再言语。
沈良州碰了碰她的膝盖,她侧向一边,懒洋洋地抬眸看向他,“提前约法三章啊。”
他眉梢一挑,等她的下文。
“镜头底下不熟。”顾娆单手撑着下巴,“今晚遇到了我,就当不认识。”
“你还挺薄情。”他轻嗤,深邃的眸子里压着说不出的意味。
“其实,我无所谓公不公布,”顾娆倒是蛮认真地同他解释,“不过我用的资料有诱导性,我没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圈子里,所以,我不想‘宋清和’三个字跟你有什么牵扯。”
他心底微动,心里莫名的软了下来,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那‘顾娆’呢?”
“‘顾娆’……”纤丽的眸子流转,最后在他面上顿住,她轻笑,“她当然是你最宝贝的人了。”
他忽地笑了一声,似乎被她愉悦到了。
她的眸底一片清明,带着些许笑意。然后他听到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你也是她最宝贝的人了。”
心底某处温柔塌陷,无声无息。
“舍得?”他倒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什么好东西就值得舍不舍得。”顾娆不以为意地看向他,她也确实没放在心上,“只凭我高不高兴。”
她只要个体验的过程,至于虚名虚利,她根本不缺,就算最后全丢开手或者拱手让人,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runway》慈善夜现场,众星云集的场面,从红毯的出场顺序到现场的座位编排都是要细致考量的。关系冷若冰霜的明星是绝对不能安排在一起的,就这么一个问题,主办方要绞尽脑汁。
“压轴”自然是留给在国际影坛有一席之位的人。不过邀请函和座位是按剧组来的,顾娆和霍翊红毯也靠后。她一袭烟灰色的晚礼裙,妆容很淡,发丝挽成髻。
她就没想在这儿出风头。
慈善夜是能带来热度,不过向来是褒贬掺半,如果最后公布的捐款数目不好看,还要被黑到死。为了点热度在这里拉仇恨吸引火力,在她看来,实在是不划算。
不过她那副皮相,向来是镜头的宠儿,就算籍籍无名,摄影师也乐意把焦点放在她身上。
一路的镜头晃得眼睛疼,摄影师和记者终于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放过的时候,顾娆就瞧见archie从不远处迎面走来。
“……”坏了。
忘记提前打个商量了。
沪上分部刚刚成立,archie从《runway》总部到沪上视察,因为她是时尚界领军人物,时尚教主,备受瞩目。顾娆在米兰玩的那段时间与她相熟,不用多想也知道她是朝着自己来的。
但这么一来,红毯走完了就得面对一阵炮轰。毕竟其他更有份量的人来,archie也没亲自迎接过。
记者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听到点风吹草动都能扒得一个细节都不剩,这时候镜头都随着archie移动。
好在她这边正烦,红毯压轴环节就出了事——
两个影后为了最后压轴,迟迟不肯下车,这下全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
其他人或多或少地有好奇心。不过摄像机在高速运转,勾心斗角的画面和各异的脸色在直播状态下尽数收敛,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拿面团捏出来的,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来。
一晚上的画面精彩纷呈。
顾娆其实困顿的要死,她在等直播结束后的非公开晚宴。
和其他红毯走秀颁奖典礼不同,慈善夜的晚宴邀请的不仅是这次的明星,还有制片人、导演、投资人,每次都会有重量级人物。这也是明星乐意参与的原因。
今晚邀请来的是国外的一个著名导演,据说他有意向在国内选角。
可惜晚宴开始后,导演她没见到,熟人她碰到不少。
燕京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一板砖拍下去,能砸中一片顶着头衔的。这种地方更不缺有钱人。
慈善夜在柚子台播出,宴会刚开始,从台长到杂志社主编都围着一人转,已经有几句低声议论卷进了顾娆耳朵里。
“这人排面好大啊,都快里三圈外三圈,武装包围了。”
“那可是金主爸爸,他要是肯投资,就是这个数。”
窃窃私语的都是十八线新人,那些老油子已经端着酒杯,保持着微笑去攀关系了。
顾娆见到人就觉得不太好。
她难以想象齐晟会出现在这儿,大约是玩票兴致吧,毕竟被圈内外称为“财神爷”的人物,没必要来娱乐圈捞钱。
没关系,顾娆心说他应该没那么无聊,自己不凑过去总可以吧。
然而他还真这么无聊。
“宋小姐。”他拨开围着他的人群和正欲靠过来的人,直朝着她过去了。
他话音一落,不小范围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
“难为齐总认识我,我可是久仰齐总大名。”顾娆弯唇,倾了倾酒杯,从善如流。
她漂亮话说得利索,不过这态度齐晟倒是看出来了:我们不熟,麻烦您闭嘴。
齐晟也没点破,态度十分古怪。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笑笑,大约是才注意到其他人探究的视线,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句,“我是她的粉丝,第一次见到本人。”
这仿佛是说,第一次追星,别见怪。
“……”顾娆在心底抖了抖。感动一点没有,凉意顺着后背攀爬是真的。
好不容易被这边放过了,会场另一边又撞上一个。
梁博骚得没边了,看上去像要扑过来,这次不等对方开口,顾娆撂下酒杯,借口离场。
宴会上还有后续捐款环节,齐晟扫了眼身边的女伴,女伴将手包中的支票递给工作人员,“补刚刚那位宋小姐的。”
台长自动把这归为了对人有意思,替人撑场面来了。毕竟捐款数目后续会公布。
然而他又不冷不淡的补了句,“以粉丝名义。”
都摸不透这群人的脾性,不过这一晚上,以粉丝名义捐款的还真不是一两人。
顾娆在外面躲风头,时间一长,根本就不想回去了。
服了,这群人约好了吧。
顾娆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高调到让人恨得牙根疼,不过难得她乐意低调一次,结果这群人就不打算让她安生。
顾娆按了按额角,给沈良州发消息吐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现在更坚定了我哥不正常。他这群哥们剧毒无比。”
一个个都变着法儿的逗她玩,鬼知道这是什么恶趣味。
沈良州偏巧就跟顾淮之在一块,消息弹出来的时候,他手机都没来得及收。紧接着又不知死活地蹦出来一句:“你以后少跟我哥玩,别被他带坏了。”
顾淮之的脸色咣当当直落三千尺。
沈良州将手机抽走,扫到顾淮之铁青的脸色,莫名想笑,“小姑娘可能喝多了,别见怪。”
“我妹妹,我见怪什么。”轻描淡写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顾淮之脸色阴郁的骇人,就这副表情,特像是想把人挫骨扬灰。
“我去接人,失陪。”沈良州捞起外套,抖开披在身上,全然没理会在场其他人什么神色。
顾淮之对这塑料兄弟情感到无话可说。
沈良州一出门就给顾娆打电话,不等她开口就笑了,“我看你要无家可归。”
“……”顾娆默了两秒,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哥刚刚不会在你旁边吧?”
这得多么倒霉,她说一次坏话就能被正好撞上?
“惊不惊喜?”沈良州翘了翘唇角,“看来你只能跟着我走了,你哥看着很不友好。”
“算了,我也不是骂他一两次,”顾娆觉得心凉,她对自己非洲人的体质彻底绝望,唇角抻了抻,“不过您能不能收敛一点,幸灾乐祸得不要太明显好吧?”
“别怕,哥哥罩着你。”
活动结束后,顾娆搭乘最早一班飞机回到沪上,天色尚暗,混沌且晦暗不明。东方的云层里只有一线光亮。
接下来的两三天是一系列的考试,平安夜来临。
沪上的夜晚很热闹,风携着一地的纸醉金迷卷进夜色里。平安夜,红白绿错落,商店里播放着应景的歌,欢愉的氛围如期而至。
顾娆正对这两天要回家抑郁至极,脑补了一下回家挨骂的场景,只想一头撞死。
沈良州见她怂得要死,真没当一回事儿,“怕什么,家门进不去刚好跟我回家。”
“我怎么觉得您喜闻乐见呢。”顾娆抬手敲了他一下,“你说我从小作死,从小挨我妈骂,怎么就一次记性都不涨呢?”
“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带你去滑雪场。”沈良州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比赛吗?”顾娆弯唇,她略一思量,眨了眨眼,“输了的话,我生日后你一个月睡客房。”
沈良州长眉一挑,面无表情地晃过她,“赢了你打算躺平任……”
话还没说完,顾娆伸手捂住他的嘴,瞪他,“您还是闭嘴吧。”
郊外新建的室内滑雪场,占地面积巨大,还未对外开放。32道滑雪道和15座缆车,还有温泉汤池。虽然是夜晚,但是沿途风景迷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权限,整个滑雪场就他们两个人。
炫技的东西顾娆会得不算太多,不过在滑雪场上飞驰跳跃是一种享受。沈良州压根没打算跟她比,全当做陪她出来玩儿。
一直到浑身冒汗,顾娆躺倒在了雪地中心。
呼出的热气在冰寒一片的天气里格外明显,飘浮在面前。顾娆拽了拽他,示意他也躺下来。
沈良州凝视着她。
她的鼻尖微红,漂亮的眉眼融在夜色里,眼底荡漾着水光,像是星星落入眸底,熠熠生辉。
他盯了她一会儿,视线挪到地上,微微蹙眉,似乎是在迟疑。
“诶,”顾娆轻笑了声,“我发现你这人偶像包袱还挺重。”
沈良州不置可否。
然后她“哎呀”了一声,在他俯身问她“怎么了”的时候,猛地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沈良州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她身边,他眼疾手快地撑住,没有压到她。
“满意了。”沈良州对她的幼稚行为没太大反应,躺到另一侧,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嫌脏。”
“就一件衣服嘛。”顾娆扯了扯唇角,反驳他,“你怎么一点童心都没有?”
“你敢嫌我老。”沈良州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什么时候……”顾娆突然反应过来,许久之前的玩笑话,没料到他耿耿于怀,“啧,你还挺记仇,多久的玩笑话了,你居然还记着。”
沈良州没应,他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咬住了她的唇。
她的声音被他吞没在唇齿之间。
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食指和拇指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她的耳垂和后劲。
她瞬间松了口。
他趁虚而入,双臂紧紧圈住了她。他撬开她的齿关进去,一下一下沿着上颚挑衅。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收紧,他碰一下,她颤一下。他向来有耐性,一点一点瓦解她的僵硬,牵引着她回应,温柔到让她沉沦。
恍惚间,后劲有些微凉意,很轻。
然后这种触感密密麻麻,很快聚拢一片。
顾娆推了推他,他不为所动。
很久之后,他才放开了她,圈在她腰间的手却没动。顾娆平稳了下呼吸,声音还是有些变调,“下雪了。”
皓然一色的滑雪场内,极微小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清寒漠漠。
冬季的第一场雪。
“圣诞老人的礼物。”顾娆靠在他的胸口,轻声笑了笑。
“你能不能别等天上掉礼物?”沈良州闻言,掐着顾娆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圣诞老人你也要吃醋吗?”顾娆忍俊不禁,“那我该等什么?”
他凝神看了她片刻,淡淡地开口,“你该等的人是我。”
他的话音一落,悠扬低沉的钟声从不远处的钟楼里飘了出来,在诺大的滑雪场上空飘荡。
第一声钟敲响的时候,沈良州凝视着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娆娆,你先抬头。”
“什么呀?”顾娆稍怔,往夜空中看了眼,余光扫到雪坡下的地面,这才反应过来。
雪坡下不知何时给摆满了套着玻璃罩的蜡烛和星星灯,从脚底一直绵延到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铺陈开。一声破空的响声,烟火从空中炸开,映亮了漆黑的夜幕。
她的眼里倒映着熠熠的灯光和璀璨的烟火。
而他的眼里,只有在自己身边的,她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