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和照临聊完之后,迈步向酒廊的几张圆桌走去。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毕竟他和司青玄原本也是踩点到的,大部分受邀而来的老同学都已经就坐,几杯酒下肚,慢慢也就聊开了。
一般同学们坐在一起,难免是要回忆从前的校园生活的。但这次,热度最高的话题居然是灵气污染和诡异生物。
“真是没想到,崇宁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还说这是灵气污染所造成的……但什么叫灵气,污染又是个什么由头,那些所谓的诡异生物是怎么诞生的,这些关键信息他们全都做了模糊化处理。简直就跟看奇幻小说似的,只抛给我们一个设定,其他的没头没尾的。”有人眉飞色舞地说道,渴了就抿一口杯里的酒液,然后继续说,“那个灾异防治局也是,给民众做科普却一点责任也不负,完全不讲究科学……”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讲究科学呢?”有人笑道,“我看咱们是到了讲究玄学的时代了。出了这桩事后,我们老家的寺庙香火都旺了不少,天天有人求神拜佛呢。”
最先开口的那人咋舌:“这完全就又是封建迷信了吧。”
“有什么办法呢?普通人碰上诡异生物,那完全就是束手无策,也只能求神拜佛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了。”这位老同学耸了耸肩,“你也看了网上那些视频吧?我怀疑,遇上了那样的怪物,枪械都不一定好使。”
“他们就是一群骗子。”就桌边的一个年轻男人拍了拍吧台,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轻蔑和嘲讽,“这种鬼话你们也信?我看他们明明就是在崇宁做什么秘密实验,结果实验室泄露了,才导致了崇宁市的变异……还有那些所谓的怪物,不都是人和动物的聚合体?他们根本就是拿人的基因和动物的基因在做实验,结果翻车了吧!”
“那种怪物,再来几只也不用害怕,说到底也是□□凡躯,只要火力充足,没有杀不死的道理。”男人接着说道,“只要他们别再作死,研究出什么能快速自愈的怪物来,那人类才是真的完蛋了。”
“我倒是听说,现在国外也已经成立了不少和灾异防治局类似的组织。”之前调侃寺庙香火变旺的人说道,“我倒觉得,他们的说法还是可信的。”
接着,他们又聊了几句。但那个坐在吧台边的男人还是坚持诡异生物根本就是被杜撰出来的存在。最后,他们话不投机,居然隐隐有点争执起来的苗头。吧台边的年轻男人有些激动,说着说着猛地站了起来,把正好路过的女侍应生给吓了一跳。女侍应生端着的盘子瞬间翻倒,酒也撒到了男人的胸前,把他的白衬衫染湿了。
“你怎么端盘子的,是没长眼睛吗?”男人满脸怒容,眼角微微吊起,显得有些刻薄,“还弄脏了我的衣服——你知道这件衬衫花了老子多少钱吗,你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女侍应生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连忙弯下腰不断道歉:“非常抱歉……我会负责把您的衣服清理干净的。我们酒廊有几套备用的衬衫,都是新晾洗过的,还没穿过,不如您先换上?”
“你说换就换?”男人冷哼一声,“就因为你不长眼睛,把我今晚的好心情全都毁了。还有,我的衬衫是新买的,被你的酒这么一泼,谁知道还能不能穿。”
“陈鑫,你差不多得了。”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个认识他的老同学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是咱们老同学聚会,你这样闹起来多难看呐。还有,谭班长花了那么多功夫把咱们聚在一起,还包了整个场子,免费请咱们喝酒——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别闹得太僵了,算了吧。”
“凭什么算了。合着被泼了一身酒气的不是你。”陈鑫冷笑道,随即把视线又投向了女侍应生,“今天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就找你们老板投诉你。”
女侍应生:“真的非常抱歉……那这样吧,您先把这身换下来,我照价赔偿您的损失,您觉得可以吗?”
“赔什么赔。”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阴郁的声音。
“酒廊里没监控吗?小宁,给我去调一调。到底是谁撞谁,一目了然。”
不远处,两张圆凳被拼在了一起,上面坐着个人。他一头黑色的短发,修长的双腿一脚踏地,另一只则跨在凳子上。他看起来二十上下,浑身透出一股精致的冷漠,眉眼却英气逼人,甚至称得上是张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的装扮光鲜亮丽,一看就不简单。
陈鑫仿佛被对方眼中的鄙夷所刺痛了,他抽了抽眼角,愤愤地说道:“你谁?”
“你不是要找这家酒廊的老板吗?我就是老板。”黑发青年冷笑一声,“你不是要让她赔钱吗,好啊,那咱们就去看看监控,追究一下,到底是谁的责任。”
陈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就、就算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她,但她没有扶住酒瓶,撒了我一身红酒,这不是事实吗?”
“行,这说明,你自己心里也是有点数的。”青年站了起来,他比陈鑫高出一个头,身影瞬间就变得居高临下起来,“那你刚才冲谁发脾气呢?难道非要我在墙上挂个警示牌,‘乱吠的狗不准入内’,你才肯收敛收敛么?”
“你骂谁是狗?——这就是你们对待顾客的态度吗?!”陈鑫大声喊道。
终于,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和哥们儿叙旧的谭铮姗姗来迟,他快步走到争端的中心地区,微微皱着眉,先问那个黑发青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陈鑫?好久不见。你的衣服怎么了?”
陈鑫看见谭铮,脸色微变,但语气好歹没那么冲了:“是这里的服务员端不稳盘子,把我的衬衫给弄湿了。”
“这有什么。”谭铮笑道,“我马上让人出门给你买件新的。等会儿咱们还要一起拍照留念呢,你穿着这身像什么样子。”
陈鑫笑了笑,挑衅般地给了黑发青年一个不屑的眼神:“老谭,同学一场,我也该提醒你一下。这家酒廊的老板实在不懂什么叫尊重顾客,连最基础的礼貌都没有。他们的服务生犯了错,他不仅不道歉,还让我滚——再这么下去,你们这家酒廊迟早关门大吉,到时候可不知道要损失投资。”
“这是我的酒廊,自负盈亏。赚钱还是赔钱,关你屁事。”黑发青年冷笑一声,直接回怼了过去。
陈鑫:“你……”
“好了好了。阿皊,你也少说两句。”谭铮虽然是在劝黑发青年,但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陈鑫,这是我表弟,关皊。这家酒廊的确是他开的,是因为他这里的酒种选的比临江市其他的酒廊要好,我才拜托他借个场子办聚会的。”
陈鑫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挂不住了。难堪的神情中掺杂着一点狰狞的不可置信,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滑稽无比。
“哥,既然是你认识的同学,我也给他一个面子。”关皊忽然轻声笑了一下,眉毛轻轻上挑,眼角流露出一点煞气,顿时让陈鑫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见关皊挥了挥手,把那个女侍应生给叫来,然后悠然地说道:“来,小宁,给人道歉。”
女侍应生再次诚挚地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他不是要你赔钱吗?那你就赔好了。”关皊瞟了眼陈鑫被浸湿的前胸,报出了一个轻奢的男装牌子,说道,“这家牌子的衬衫撑死了也就值你两个晚上的值班费——这个月我给你多放两天带薪假期,你也不亏。”
女侍应生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再次鞠躬,不过这回是对着关皊:“谢谢老板!”
陈鑫:“……”
陈鑫脸都快被打肿了。
“你们想羞辱我,也不用串通在一起演戏。什么服务生一晚上能赚那么多——”
“那是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关皊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不以为意地说,“何况她不是普通的侍应生,是我们这儿的调酒师,手出了名的稳。能把她的酒撞翻,你也算是厉害。嘶,说起来,我还没跟你算我的损失——你知道那瓶酒值多少钱么?你不知道。”
……
争端以陈鑫的溃败暂时告一段落。
司青玄和林楚则混在人群里,几乎围观了后半场。
“陈鑫怎么变成这样了?”林楚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记得他以前只是脾气冲了点,但人还是挺腼腆的,怎么就……”
这就是同学会的神奇之处了。
其实同学们普遍都会有些变化,但很少有变化到翻天覆地的程度。陈鑫可以算作一个特例,但也是个令人惋惜的特例。
“热闹看得差不多就得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司青玄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现在只想回公寓里继续睡觉。
“别想了,一会儿还要拍合影留念呢。”林楚吐槽他,“来都来了,还想跑?”
“陈鑫还能在这儿呆下去?”司青玄反问,“反正都要少一个他了,再少一个我,也无所谓。”
林楚刚想再劝他几句,就听见他们的头顶传来了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像是电流在灯管里四处流窜。
“这怎么回事?”林楚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忽然,“砰、砰、砰”,三声巨响,他们头顶的吊灯依次炸开,包括墙上的壁灯和装饰用的挂灯,统统都在瞬间碎裂。
整个酒廊瞬间暗了下来。
人群发出一阵惊慌的呼声,随后,人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四处碰撞、践踏,不时从哪里传来几声紧张的抽气和低低的吃痛声,大概是有人被推挤或是被踩到了脚。
“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下!”
不知道是谁最先打开了手机的灯筒,随后所有人都把灯筒给打开了。数道刺眼的白光在酒廊里晃来晃去。
林楚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刚照亮身边的司青玄,却发现司青玄身边还紧紧贴着个人:是照临。
林楚有一瞬间冒出了冷汗:“你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
照临没有回答,而是不着痕迹地把司青玄护在自己身侧。
司青玄举着手机瞥了照临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们将视线转向了吧台的方向。
谭铮晃动着手机,爬上了吧台,对所有人喊道:“大家冷静一下!先不要乱走动!酒廊的电路前几天刚刚检修过,应该是这栋大厦的供电出问题了,我们已经在找人解决,相信马上就能恢复电力了——大家先在酒廊里休息一下,等维修工人过来。请大家注意,务必不要靠近可能触电或是漏电的地方,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说完后,谭铮跳下吧台,和他的表弟商量着什么。
“让你早点走,你不走。”司青玄叹息,“这下好了,咱们都走不了了。”
虽然,司青玄大可以撬窗户直接离开,但在场的都是同学,把他们丢下、直接带走林楚,那林楚以后就难做人了。
林楚:“……”
【啧啧啧,又遇上麻烦事了。】系统说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倒霉的到底是您,还是您身边的这位。以您的身份,本来就容易卷入各种事件里,但是您的朋友——不用怀疑,我说的就是姓林的这位,反正您也没有别的朋友了——他是普通人,但是他遇见诡异事件的频率之高,换算成概率,大概是连中百万大奖的级别。】
极致的衰运。
一开始,司青玄还不明白系统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一种阴冷至极的气息——
他往身侧的玻璃窗一看。
在纷乱的白光照射下,玻璃窗隐隐反射出一群人的影子,以及几个畸形的、明显不属于人形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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