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深渊
橘红色昏暗的灯光下,白落言看着他,手里夹着的香烟呈闪烁的星点,他说:“你怎么还记着那个男孩,难道你和他一样,都有过背叛我的念头,所以才这么害怕?”
方棠睁大眼睛,他被这句话气得发抖,抬手就把手机朝白落言砸过去,白落言也没躲,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手机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才说:“别闹了,小棠。”
方棠咬着牙说:“我担心你才过来的,鬼知道这个码头是你放的烟雾弹,你们有钱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懂,也不想懂,可今天我才明白,你从没把我当过自己人,我要是没来这,估计,你就把我确定成叛徒了吧。”
“小棠,我不是怀疑你,我是确保万无一失。”白落言说,“白军霆比你想得狡猾,你不了解他,你来不来这不重要,我也不想了解你和你朋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只要白军霆的人来就对了,他们过来扑了空,下次,就再也没机会了。”
方棠无话可说,他脑子里还是混乱的,所有的事都揉到了一起,他拼命回忆那天和简铃见面的细节,他们相处正常,完全没有异样,除了中途他上过厕所,他找不出简铃能对他手机动手脚的机会,如果简铃行动真那么利落,那肯定是有人教过她了。
他只发现了简铃气质上的改变,然而这些在当时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简铃是在表演,那她的演技堪称完美,可为什么又给他打电话,叫他不要来码头,是良心未泯,怕他因这件事被牵涉进去吗?
方棠的思路一向简单直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勾心斗角,他身子软了,靠着墙,一会儿,才抬起眼皮,看着白落言,说:“说实话,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白落言说:“你朋友那通电话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
“我的清白!?”方棠笑了起来,说:“我懂了,原来我的清白还需要证明,要是没那通电话,我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来,是心虚避嫌,来了,是为敌探路,少爷,我跟了你五年,整整五年,我是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你怎么可以连我都不相信。”
“小棠,别耍性子,我已经信你是清白的了。”
白落言抽完烟,把烟蒂扔掉,他走到方棠身边,想去抱他,却被方棠闪开,白落言看着他,无奈笑笑,说:“五年了,你还是那么倔。”
“你为什么这么做。”想到那只血淋淋的断手,白落言做任何事,方棠都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想知道原因,“你和大少爷人前一直处得不错,哪怕不是同母的兄弟,按理说,也不该搞成这样。”
“你认定人是我藏起来了?”
“不然你干嘛错引他们来这?”就算其中还有更残忍的真相,那也是白落言干得出来的事。
至少这点,方棠可以肯定。
“宝贝,你太了解我了。”白落言说,“你这么了解我,我都有点害怕你。”
方棠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可白落言却只淡淡说:“你的脑袋瓜不算很聪明,但简单的因果应该能看出来,人前的关系,那只是表面而已,正因为不是同母的兄弟,不对。”白落言又笑了声,说:“哪怕是一母的兄弟,甚至是双胞胎,优胜劣汰,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更是继承人之间的规则,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方棠没有说话,下一秒,白落言把他拉进怀里,温柔地吻着他的嘴唇,轻声呢喃:“小棠,我身边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你却是我唯一的宝贝,乖,别生气了,我说了,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抛弃你的。”
又他妈是这句话,又他妈是这样的结局。
方棠一口气憋着,想发发不出来,想笑,却更加想哭,这五年,他把心都生生剜出来给白落言看了,红彤彤,带着血,还在艰难跳动的心,他忍着痛,还是打动不了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冷血冷性的男人,他哪怕嫌他腥,他都认了,可他偏偏收下了他的心,等到该用的时候,就拿出来反复践踏,兴起的时候,还要拉上心上人来一起践踏。
如今,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被这种男人抱着,吻着,心也是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方棠真想咬他一口,让他也尝尝连皮带肉被撕扯的滋味,每次都是这样,做完伤人的事,抱一抱,亲一亲,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想把他哄得团团转,他要真是只宠物也就罢了,可他是个人,就算再卑贱,也他妈是个活生生的人。
打一巴掌,再甩颗糖,接下来又捅上一刀,就这么反反复复的,可是,他永远也碰不到他的真心,永远也撕不开他那张虚伪的面具,面具下的白落言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只要认真去想,脑子里就只剩一片鲜血淋漓。
“那些人已经来了吗?”方棠推开白落言,他看看四周,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落言说:“他们当然来了,可是什么也查不到的,这里是个地下酒吧,里面还设有赌场,我出现在这,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只是,要失望了。”
白落言牵着方棠的手往里走,很快,方棠听到了人声鼎沸,果然是别有洞天的地下酒吧,纸醉金迷,风花雪月,堪称一绝。
方棠想着简铃的事,还有很多疑问,他说:“如果白军霆能找到简铃,也就是说,他也一直关注着我的动向,一直在监视着你,如果今晚找不到他想找的人,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把所有的错怪给简铃?”
“不会。”白落言低声回答,“白军霆没有那么傻,简铃要是出了事,他的身份马上就会暴露,这些年他苦苦营造好大哥的人设,怎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又是安窃听软件,又是想办法偷我手机,他做这些,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如今为了个女孩,不值得。”
说完,白落言回头看他一眼,说:“你朋友背叛了你,你还担心她的安全?”
方棠苦笑一声,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我只知道,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可以一手遮天,如果你让我去陷害白军霆,要利用简铃,我能说不去吗,就像当初我要走,你也不会让我走一样,你们是天之骄子,要掌控一个人,手段那么多,本领那么大,我又怎么知道她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答应帮白军霆做事,在不了解情况之前,我什么都不能确定。”
世上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他从小就体会了个遍,在孤儿院的时候,为了多吃一口饭,多要一颗糖,小孩们可以抢破头,甚至有人抓瞎了别人的眼睛,有人打残了别人的双腿,他早就知道,活着不易,而这些对简铃来说,也是一样的,如果白军霆抓了简铃的父亲,如果白军霆也让人揍了简铃,想到那通电话中,简铃不安的情绪,和压抑的哭腔,他只感到一阵阵的绝望,好像心被人死死握住的那种绝望。
酒吧内尽是红光,中央有个巨大的舞池,女郎在中间热舞,漂亮的男孩看到白落言,惊叹着就往他怀里扑,白落言也不拒绝,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他脱掉外套,轮廓在光怪陆离的环境中依然显眼,一看,似乎就能让人的心掉进深渊。
方棠就是那个掉进了深渊的人,已经摔成了重伤,痛得他龇牙咧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要想办法自救了,不然,等待他的只会是粉身碎骨。
过了几日,方棠没再接到简铃的电话,他打过去,简铃也不接,打多了,就直接成了关机状态。
白落言不允许他出门,他只能守着院子,抱抱狗蛋,看看花,老张看他整日里失魂落魄,找了些书给他读,让他静静心,方棠看着那些精致的封面,笑说:“张叔,我可是学渣啊,你给我看书,是挖苦我吧?”
老张说:“小子别东想西想,二少不在,你就听话。”
方棠抬头看他,“张叔,你觉得,少爷是不是个好人?”
老张愣了,一巴掌拍他肩上,微怒:“叫你谨言慎行,你偏不听,胡说什么!”
“这只是个最简单的问题。”方棠说,“你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老张哼了声,冷冷地盯着他,“小子,你别没良心,二少对你够好了,你怎么能质疑他,你奶奶,你的猫,你仔细算算,二少为你做了多少事,连庄少被猫抓伤,他都给你压下来了,不然你能这么轻松?”
方棠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如果二少是好人,那大少就是坏人了。”
老张怔了下,顿时拿起书本狠狠拍打了方棠的头:“闭嘴!这些话你也敢说!”
“我为什么不敢说。”方棠站起来,直面老张,说:“他们是兄弟,含着金汤匙出生,接受最好的教育,过着别人八辈子都渴望不到的生活,可他们没一个是真正高尚的人,都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却还要演出友善温和的姿态,真他妈虚伪!”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怎么敢这么说他们!”
老张惊慌失措,扯着方棠就往宅子里走。
他把他关进房间里,声音都在颤抖,“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话如果传出去,谁也保护不了你。”
方棠眨眨眼,说:“张叔不出去说,就不会传出去。”
“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你!”
“张叔,你以前说少爷有病,还说大少小时候送了猫给他,是骗我的吧?”
老张一听这话,所有的愤怒都静下来了。
他看了方棠五年,却不知道这人在白落言身边也成长了五年,豪门间拐弯抹角套话的手段,他学了个十成十,如今这双水灵灵清澈的眼睛,已经蒙上了阴影。
“我没骗你,这是真的。”老张说,“如果你知道了大少爷和二少爷之间一些事,想从我这再套出什么来,那你太小看我了,小棠,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孩子。”
“如果你不说,我就去问少爷,问他,究竟要把令公子囚禁到什么时候。”
老张瞬间惊骇:“你!”
方棠低下头,心想,他猜对了。
白落言那句身边没一个信任的人引起了他的怀疑,老张是白落言接回白家后才跟到他身边的管家,老张说,他把白落言视为他半个儿子,老张还说,他有个儿子,在国外念书,可方棠来白家五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老张也是白军霆派到白落言身边的人,而白落言也知道,所以不曾信任过他,甚至,以白落言的行事果决,他送走了老张的儿子,声称是去国外念书,实则是把人留做人质,让老张在中间传递虚假消息给白军霆,不过,这些都是方棠脑洞大开,没有证据,他原本只想诈下老张,如果错了,就当他胡言乱语,也就算了,却没想到,老张惊恐过度的反应给了他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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