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逃避
方棠这一晕，迟迟没有醒。
才醉了酒，身体还没恢复，又受刺激，又流血，医生扎针的时候连血管都找不着，没办法，只能又扎在他的胳膊上。
深秋太凉，白落言多给他裹了层鹅绒被。
方棠脸上的伤处理了，很长条伤口，纱布一贴上，半张脸都没了。
可还是好看得紧，瘦瘦的瓜子脸，苍白的唇，带了些病态的美感，更艳了。
白落言目不转睛地看他，这么安静，乖巧的小棠，只有在他受伤的时候才能见到了。
那件沾有方棠血液的衣服他换下来了，老张要拿去扔了，他不准，把它好好地叠了起来，放进了衣柜，那是小棠的血，他不舍得扔，不舍得穿，更不舍得让别人看见，小棠只属于他，他要把他藏起来。
方棠睫毛动了动，看样子要醒了，他昏迷太久水米未进，白落言怕他渴了，含了水喂他喝进去，恰好这时，方棠睁开了眼。
一瞬间的明亮，然后又泯灭成了灰暗。
白落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方棠终究还记得。
“小棠，你醒了。”
白落言喊他，“饿不饿，想吃什么。”
方棠说：“不饿。”
白落言柔和道：“老张说，你醉酒醒来就喝了一碗粥，怎么能不饿呢，你打着点滴，不能吃油腻了，我让他们熬点燕窝……”
“不必了。”方棠说，“我命贱，吃不了那么好的东西。”
“你还生气呢？”白落言笑了，摸摸他脸颊的纱布，“为了跟我生气，伤了这么好一张脸，值得吗？我记得你最怕疼了。”
“对，我怕疼，难为少爷还记得。”
方棠看着他，说：“不想我疼，就让我走。”
“不可能。”
白落言回得坚决，他指尖痴恋地在方棠脸上流连，说：“我说了，外面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方棠坐了起来，“我要见简铃，我有话要对她说。”
“不可能。”
白落言还是这三个字，“她已经成了白军霆的棋子，你见她干什么，她会对你说实话？而且，你不一定能找到她。”
“你想我一辈子都不出门吗？”
码头事后，白落言给老张打了招呼，等于是禁了他的足，除了跟着白落言，他没有行动自由，现在，他没办法忍了，“把我关起来，一辈子做你的宠物？我都这样了，你还留我做什么，不怕脏了你的眼睛？”
白落言说：“小棠，你的美和舒羽是不一样的，我承认你有吸引我的地方，在我对你还没失去兴趣之前，你都不准离开我。”
方棠冷笑：“那庄舒羽呢，他又算什么。”
“他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白落言从包里拿出个盒子，“小棠，这是你掉的东西，还给你。”
方棠看着戒指盒，脸上的伤又火辣辣疼了起来。
他颓然地垂下眼，说：“不要了，扔了吧。”
白落言握住他的手，把那个盒子放进他的手心，“你买的，自己处理。”
方棠的手心微凉，他望着那个盒子，想到那个晚上，他多么可笑，他居然想向白落言承诺一辈子，可人家心里不仅没有他，还转身就和真爱吻在了一起。
别想了。
有什么好想的。
方棠闭了闭眼，有些无力地握着戒指盒，说：“我答应你，我当那个替身，帮庄少拍好广告，我也不走了，我会回来的，你让我出去一趟，我要见简铃，我要亲自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她还要对你说谎，你也要去吗？”白落言问。
方棠点头。
白落言摒弃心头那点烧灼的痛楚，说：“好，我让司机送你去，不过，你得先把液输完，把东西吃了。”
“好。”
白落言起身离开房间，到了门外，他拿出一个药瓶，倒了粒药片出来。
近期他病情发作频繁，药片不能离身，一旦发作，人就会失去控制，做出违心的事。
方棠割破脸颊晕倒后，白落言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朦胧中只感到大火烧身，他喘不上气，出了很多的汗，老张加大了药片的剂量，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本来想对方棠说，你不愿意拍广告也没关系，可是看方棠的表情，他是为了逃避他，才答应了这件事，他宁可面对庄舒羽，也不想再面对他。
白落言走后，方棠加快了点滴的速度，钻心的疼涌上身体，扎针处肉眼可见肿了起来，呈青紫色。
他要出门，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佣人端来了香甜暖胃的燕窝粥，方棠像喝水一样一口气喝进肚子里，等吊瓶空了，他扯掉针头，匆忙下床。
出门前，他看了眼垃圾桶，把那个戒指盒随手丢了进去。
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白落言倒是说话算话，真的派了司机送他出门，到了熟悉的街道，方棠迅速下车，他拨简铃的电话仍是关机，无奈下，他只能去她家堵人。
简铃家离方棠以前住的小砖房不远，是在栋老式的筒子楼里，简铃父亲是个老古董，对简铃的家教很严格，不允许简铃和男生做朋友，怕女儿家无法分辨好坏，会吃亏，所以方棠即便和简铃关系好，也一次都没踏足她家，每次相约也都是选在较远的地方。
方棠站在筒子楼下，老远就看到简铃的父亲穿着件灰外套，在走廊上晾衣裳，方棠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简铃的身影，他想她可能出去了，他再等等她。
来之前，方棠有许多设想，他怕简铃为了躲他搬了家，或是被白军霆逼迫，不得不永远地藏起来，这会儿看到她父亲，方棠松了气，人也软了下去，靠在老旧的墙壁上，双眼有些疲惫地望着灰蒙蒙的天。
简铃傍晚才回来，她买了菜，走得很缓慢，看到方棠时，她整个人就像见了鬼，抖得剧烈，丢下口袋，尖叫一声就往外跑。
“简铃！”
方棠追了出去，可是他跑不快，跑几步就感觉肺要炸了，手疼，脸也疼，停在巷子口的司机看到这幕，立刻下车断了简铃的退路，简铃看方棠还带了人来逮她，瞬间就崩溃了。
她哭着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喊：“我错了，小棠，我错了，饶了我，我真的错了！”
方棠挥手，让司机退到一边去，他上前把简铃拉起来，说：“我有事问你，跟我过来。”
简铃白着脸，身子一直发抖，方棠拉她的时候，看到她露出的手腕上有青色的痕迹。
到了角落里，方棠把手机拿出来关机，又让简铃把手机拿出来，两个手机放在了很远的位置，方棠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他的衣服，没找着窃听器之类的，他才终于放心，对简铃说：“事情我知道了，你告诉我，白军霆是怎么威胁你的。”
简铃似乎不愿回想，她是个冷静的女孩，没有因为任何事失控过，哪怕是母亲去世那天，可这次，她把嘴角的血都咬了出来，哑声说：“他威胁我，不这么做，就让我和我爸彻底消失，而且，不能被你看出来，要是你看出来了，就毫无意义了。”说着，简铃抬起了头，“你脸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不用管我。”方棠看着她的手腕，说：“他打你了？”
简铃苦笑，说：“你能想到的，他都做了。”
方棠一怔。
他退后一步，好久才咬牙吐出一句：“畜生……”
简铃说：“小棠，我爸不知道这事，你别告诉他，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找上我，我那天人都是茫然的，可他太厉害了，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怎么斗得过。”
“他的目标不是你我，我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方棠握紧她的手，说：“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简铃哭了，说：“抱歉，是我出卖了你。”
方棠心中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脱口而出：“我们逃吧，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被这帮人渣玩死的，我带你逃，我身上有些钱，房子可以租，等时间久了，再买也行，我无所谓，可下次那个混蛋又逼你做事怎么办，你是个女孩，不能这么毁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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