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在出嫁前也曾和苏云握手言和过,十几年的姐妹情不至于因为一个男人闹崩。然而裂缝即使补上也那也不是原来的模样。
苏蓉和苏云心里都明白。
苏蓉对着苏溪都是满满的炫耀之意,何况是对着苏云,只是苏云的夫家是实打实靠本事得来的官职,苏蓉比不过,可她是知道秦家的状况的。
苏云嫁过去见不着丈夫就算了,还直接给人家俩孩子当了娘,这后娘岂是好当的?而秦夫人瞧着好脾气,秦老太却不像个好说话的,听闻秦家叔伯姊妹多,乌七八糟的事儿估计也少不了。
官职比不了,还不能比过日子了?她苏蓉去了王家,除了里里外外给王家贴了不少银子外也没什么不舒坦的,她与王煦阳恩爱甜蜜比苏云自然好了不知多少。
苏蓉心中得意洋洋,面上则一副很关心样子问苏云在秦家过的如何,秦家人好不好相处,还问两个继子女对她好不好。
听着倒是些关心之语,可若配上她那副故作同情的模样,苏云呕的隔夜饭都想吐出来。
她都还没说什么就摆出这副嘴脸,是笃定她过的不好?苏云不是能忍的脾气,直接呛了苏蓉几句。
苏蓉的脸涨的通红,她想回嘴却发现自己说不过苏云,她又不愿嚷出来叫一屋子人都知道她那些卑劣而隐秘的小心思。
两人没聊两句就说不下去了,各自转过身喝茶吃点心,所以苏溪进来时就感觉她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你们在聊什么呢?”苏溪问。
苏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苏蓉却抢先答道:“在说三哥和四妹夫怎么还没回来。二姐,你和二姐夫刚刚去干嘛了?可去了好久呢!”
“没什么,都是些小事。”苏溪并不打算分享她与陆宥真的浪漫故事,苏蓉却有些不依不饶:“小事?什么小事用说大半个时辰?若是为难的事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苏溪皱起眉,好心情一下子全被破坏了,正想怎么答才能叫她别追问,就听苏云冷哼一声:“我说三姐,一年多不见,三姐怎么学了乡下妇人爱窥探人私事了?三姐的夫家好歹是王氏大族的分支,你多少也学着点嫡支的气度才是。”
“你······”苏蓉气得脸发白,小心对苏溪解释道:“我们一家子姐妹应该相互扶持,我也是一番好意,可没有窥探的意思,二姐别误会。反而是四妹妹——”
她又看向苏云:“四妹妹嫁了人后反倒不如在家时开朗明艳了,瞧着瘦的,还有这眼神都不如以前水波动人,想来在夫家给人当后娘当的有些辛苦,”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苏蓉继续说道:“当初大伯和大伯娘都不肯你嫁过去了,四妹却不听劝,唉——听说当初祖母要给四妹介绍的那个刘家后生,人家如今日子过的可红火了,不仅开了分店,我来京之前还听祖母说他娘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你够了——”苏云实在忍不住大吼一声,不仅吓得苏蓉噤了声,连隔壁桌儿男人们的谈话也停了下来,齐齐望了过来,苏文瀚走过来正想来问问怎么回事,却见三公子与秦勇推门进来,他脚步一拐,先上前与秦勇寒暄起来。
今日众人聚在梧桐巷就是为了给秦勇接风洗尘的,主角自然是秦勇,见他来了自然要来问候一番。寒暄了一圈之后,苏文海便招呼着开席,因在坐的都是同辈,不是苏家的女婿就是苏家的未来女婿,自家人也没有太多讲究,大家就围着张大桌子烫起了锅子吃,气氛热闹起来也就把刚刚的不愉快暂时忘记了。
秦勇许久没用感受过这样的热闹,秦家是没有这个氛围的,只有在军营里同弟兄们一起吃肉喝酒时才能感觉到痛快,没想到今日与苏家人一起吃饭竟也是一件痛快事,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就是苏家的女婿们竟然都不能喝酒,那个自称千杯不醉的三姐夫才喝了三杯他从西北带来的烈酒就把牛皮吹到了天上。
酒足饭饱后,外头已经宵禁,苏文瀚是和苏文海一块儿搬过来住的,苏云刚来京城没有下榻的地方自然先在苏府住着,秦勇当然跟着苏云。苏溪、陆宥真和卢洲还住焦柳巷,苏蓉和王煦扬已经搬离亲戚家在外头租了个宅子,他们今日回不去自然是要留宿苏府的,苏文海早已考虑到,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房间。
秦勇跟着苏云去了他们住的院子,一路上苏云都很安静,她没说话,秦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倒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可他知道自己笑起来不好看,也不敢笑,绷着脸又觉得是不是太过严肃。
他举着块姑娘家用的手镜跟在苏云身后悄悄变换脸色,企图找个最和善的表情来面对他的小妻子,他试了许多又一一否决掉,直到脸颊抽筋都没能选出哪一副面容瞧着温柔些。
苏云进了屋才发觉丈夫有些不对劲,面容怪异地扭曲着,她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没事吧。”她想摸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
“没,没事,”秦勇口齿有些不清,他搓了把脸,尴尬地说:“可能是,是冻僵了。”
苏云一脸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抿嘴笑起来。“你等会儿,我去打盆热水来,”苏云说完就进了侧间净室,丫鬟们已经给他们准备好热水了。
苏云兑了盆微微烫手的水端进房间,用热帕子一点一点替他暖着脸。
秦勇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两颊发红,如熟透的蜜桃,独属于女子的香甜气息萦绕在他鼻尖,刺的他喉头一紧。
他一把握住苏云的手,手心里滚烫的热度吓了她一跳,苏云赶紧缩回自己手,慌慌张张端了盆就往净室躲。
有些事她虽还未经历过,可好歹是成了亲的,秦家那些三姑六婆邻里街坊论起别人的房中趣事来从不避讳她,她虽听得一知半解可还是能感觉到刚才房中气氛的变化。
苏云不是不愿,相反她得知会与夫君相见还特意翻出压箱底的小图册重温了一遍。
哪知最后还是不争气地逃开了。
苏云捂着狂跳的心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待心情平复下来,她已再次做好心理准备,仔细洗漱一番,又换上薄薄的寝衣才进了内室。
秦勇也褪去外袍,正坐在灯前仔细擦着他的佩剑,这把重剑是他在与南境沃克人打仗时收缴来的战利品,那时他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兵,第一次打仗。
此后这把剑随他一路征战,他们是最好的搭档,如今剑刃上缺口满满,他也有了新的、更锋利的剑,可他还是舍不得丢,每日睡前都必须仔细擦过才行。
苏云就站在净室门口,盯着他严肃专注的侧颜,竟觉得有几分好看。
“站那儿做什么?”秦勇将剑归鞘,一转头就见苏云还站在那里,武人出身的秦勇自然是警觉的,苏云一进门他就知道了,他怕小妻子脸皮薄才没与她说话,好给她机会溜上床,谁知她竟然看他看愣了神,这叫一直对自己长相不自信的秦勇心中生出几分窃喜来。
“啊!没什么。”苏云此时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借口,又不能直说是看他看呆了,干脆装起了鹌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蒙住。
被窝里黑漆漆静悄悄的,苏云都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外面也静悄悄的,不知那人在干什么。
她偷偷扒下被子露出一条缝想瞧瞧是个什么情况,谁知外头也是黑洞洞的——屋里蜡烛都灭了,只剩他们床头还有一盏亮着,晃着微弱的光芒。
“可用给你留盏灯?”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苏云想也没想脱口说道:“不用。”
屋里最后一盏灯也灭了,彻底陷入黑暗中。
苏云能清楚感受到被子被掀开,进来一股陌生的气息,她抓着被子的手微微出汗,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身旁的人有什么动静,好像是真的在睡觉。
她转头看去,可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苏云心想:难道刚刚我躲开他让他生气了?
苏云心里不安稳就睡不着,她对着秦勇没睡着,又翻身对着墙还是没睡着,侧身躺平了仍旧没能睡着,张大了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虽然她眼前始终是黑漆漆的。
“睡不着?”男人突然出声。
“吵到你了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坐了起来,道:“你若不习惯与人同床,我去矮榻上睡也是一样的。”
他说完便准备起身,衣角却被苏云一把拉住,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不,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夫妻,我不介意的,只是……我准备好了的。”她期期艾艾地说完,等着男人的反应,可男人没动也没说话,她不由想:难道在等我主动?太羞人了,苏云没这个勇气。
“我还是去榻上睡吧,”男人声音有些沙哑,越发低沉了些,“你安心睡着,你及笈我没能赶回来,就定在后日给你补过一个如何?明日我就去第一楼订几桌酒宴,你给你的姐妹们下个帖子。”
男人说完就去榻上睡去了,徒留苏云还处在懵圈当中。
忽而,她想起当初成亲时他与她爹的约定:会等到她及笈后再圆房。后日哪里是补及笈礼,分明是补洞房礼的。
苏云痴痴笑起来,做秦家妇的辛苦似乎在这一刻就消散了,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后日的及笈宴办的很是热闹,除了苏家人,秦勇还把他在西北大营的上峰、兄弟都叫来了,苏云一身红衣站在魁梧的秦勇身边显得格外娇俏,眉眼中遮不住的笑意更让人美艳几分。
坐席上王煦阳瞧的有些呆愣,心中还生出几分可惜来,苏蓉筷子一拍,在桌低下怼着他的脚狠狠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