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妹夫哭笑不得,他说:“和面罩没关系,是我取了他身上的暗器。”
顾白徵这时候低头,马上看到了被扒光了上衣的黑衣人一身的染血白皮。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的流着血。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啧啧啧!”顾白徵忍不住咂舌。
老板妹夫也没怎么管顾白徵,他伸手拎开顾白徵堵住黑衣人口鼻的面巾以防此时呼吸已经微弱的黑衣人被捂死然后洗了手开始给黑衣人处理伤口。
身上的伤口真是非常的多,之前黑衣人穿黑衣捂得好好地,一点也看不出来,但是现在顾白徵看到了,看到了那些伤口,有些黑洞洞的,有些还是新鲜的,有些上面似乎有一些黏糊糊的东西。也有的,深可见骨,最可怕的是刺在心口的那一道,顾白徵看不到里面,总觉得这种深度,也许都要伤到心脏了。
究竟要多么强大才能坚持住。
“你之前给他上了药?”老板的妹夫一边处理一边问道。
“没有呀。”顾白徵摇摇头,她哪里敢动这个人。嘴上说着,她手里暗暗使劲,想把自己的手从那人手里抽出来。
很可怕的,顾白徵自己是非常想和这人保持距离的,可是这人两次了!两次了,总是在昏迷的情况下紧紧地控制住了顾白徵的行动。
顾白徵看出来了,这人刚才根本就没醒,只不过拔暗器的时候疼痛条件反射一般的叫出来抓住顾白徵的手,然后昏死过去。
所以说,其实自己不过是那人潜意识里的救命稻草才抓住不放的,没有上面关系。
顾白徵开始用力抽手,抽不出。倒是不小心挪动了黑衣人。
于是客栈老板的妹夫不开心了,他数落顾白徵说:“你干啥呢?干啥呢?”他在进行很小心的医治伤口的活动,容不得半点闪失,顾白徵那这样弄来弄去,作为医生,自然是不舒服的。
顾白徵只得老老实实的坐下,任由那昏死的人抓住自己的手腕子。
于是客栈老板的妹夫又冷静下来,继续治疗,他一边弄一边对顾白徵说:“这些伤口也不完全是今日弄的,有些是前几日就有了,不过好在这些草药倒是合用,救了他。”说罢,客栈老板的妹夫用竹镊子取出一些黏糊糊的残渣对顾白徵说道。
顾白徵看那团黏糊糊的残渣,真是想不到是药草,反而觉得像是呕吐物,非常的恶心。等一下!呕吐物!顾白徵突然就明白了。大抵故事的情景应该是这样的:
从那天她第一次见到黑衣人开始。
黑衣人实在躲避他的仇敌,所以身带一股子杀气,顾白徵离开后,他碰上了他的仇敌。于是受伤。然后他的马带着他躲藏顺便呼救。这时候正是自己被黑商陷害捉走的时候,蠢马听到同类呼救,很没良心的跑去帮忙。那黏糊糊的东西应该就是蠢马和黑马找的草药,嚼碎了敷在那人伤口上的。
只是想不到那人伤得实在是不轻,已经不是动物本能寻找的草药可以救治的了,于是蠢马就推荐了苦逼哈哈的顾白徵。
再有了顾白徵之后看到的一幕。
“可是,那那些结痂的伤口呢?”顾白徵伸出纤纤食指隔老远指了指那人白皮和鲜血下的一些别的已经结痂或者留下疤痕的伤口,那些伤口形状各异,看起来倒不像是打斗时兵器留下的伤口。
“这些伤口啊。”客栈老板的妹夫顺着顾白徵的指点顺眼看去,然后说,“早就没有大碍了,应该是十几年前就留下的了。这是——嗯——”客栈老板的妹夫沉吟一下,终于说出了口,“被虐待留下的,你的朋友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吧,想必他有一个不那么美好的童年。”
先,黑衣人不是她的朋友。顾白徵再一次确定。所以,他的童年悲不悲伤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对吧。顾白徵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又忍不住泛起同情。
你看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的时候,再想想刚才黑马说的话,那些敌人是他的手下。这是叛变啊。确实也值得同情。
“哎。”想到这里,顾白徵便翻了翻手腕子,握住了那人的手,仿佛要给他力量。
勉强算是手术的处理经过了整整三个时辰,总算是完成了。顾白徵看着满头大汗的客栈老板的妹夫,还有一直跑进跑出帮忙打下手的客栈老板,内心很是感动。也有抱歉。
她清了清嗓子,终于还是开了口,她说:“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这样做值得么?”
客栈老板此时正在和他妹夫趁机吃一口热饭,两人抬起头说:“那有什么?更何况您不是我们的恩公么?”
顾白徵心里更难过了。
这时候客栈老板的妹夫说:“我是大夫啊,救人性命是应该的。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嘛。”说着他扒一口饭,“倒是你,和你朋友感情很深吧,你看着样一直握着他的手,你也快来吃口饭吧,这里我看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他的身体看起来瘦弱,但是底子是好的。”
顾白徵想想,也觉得肚子饿了,站起来想吃口饭,却现手还被抓着。她苦笑:“好像走不开呢。”说着,她举起自己的手,顺带着黑衣人的手一起被拉了起来。
客栈老板和他妹夫也笑了。客栈老板于是叫来小二把饭菜端到床边给顾白徵用。
顾白徵庆幸那人拉的是她的左手,右手单手吃饭只不过不礼貌,别的到没有什么不适应。她不是没有办法用力挣脱,只是每次要挣脱的时候,都看到那人的伤口被牵动,就觉得生生的疼。
于是,和这个非亲非故的人,顾白徵拉了一整个白天的手。直到夜里,顾白徵打着瞌睡的时候突然想到黑马说的,那些人放了信号弹,不久就会有人追过来了。这一整天都过去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还是那些人已经来了,只不过潜伏在暗地里,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于是她顾不得太多,站起身来。
此时黑衣人的呼吸已经比较平稳了,不像是刚处理伤口那会子,虽然昏迷,但是呼吸紊乱,时不时咳点血,时不时出两声细微的呻吟声。弄得顾白徵于心不忍。
这会子他像睡着了一般。他面上的遮掩都被卸掉了,意外的是,这并不是一张漂亮的脸,很普通,普通到丢到大街里,似乎马上可以融入人群。
脸型略长的带棱角的脸型,颧骨分明,厚嘴唇,鼻子不高但也不太小,说不上丑,但是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啊,怎么会长在这样一张脸上。这让顾白徵很是难过。
她站起身,这次手很轻易的就取了出来。果然那人是睡着了。要是还是昏迷,是没有那么放松的。
顾白徵觉得可怕,昏迷时反而更加警惕的人,是要经过很强的意志训练才能达到的吧。这古代,这江湖,实在是可怕。
来不及想太多,顾白徵走出房门。打算去查看一下情况。这时候老板却冲进来了。顾白徵连忙避开。她觉得这老板也是有一种习惯,看到自己就冲过来,莽莽撞撞的,完全没有一个中年大叔客栈老板该有的基本素养啊。
“恩公!不好了,有一群外乡人朝着我们江州城的方向过来了!”老板见顾白徵于是小声的叫道。
“这总算是来了。”顾白徵内心居然稍微放松了一些。仿佛是她在等他们,而不是他们要来追杀她们一般。
其实只不过顾白徵不喜欢什么阴谋计划,什么突击一类的。就这样,稍微有个预判,比什么都好。虽然时间是紧了点,但是好歹有回旋的余地。
“多少人?”顾白徵问老板。
“好多人,数不清!”老板低声说道,“个个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我想着可能和您朋友有关系呢。”
“是有关系,他仇家。”顾白徵代替昏迷的黑衣人说道,“但是他们早就收到了信号,为何现在才找过来,太可疑了。”
老板这时候憨厚的笑了笑说:“我之前看他那模样也想来是惹了什么麻烦,于是后来你们在医治的时候,我让我两个女儿把地上的血迹一路清理干净了,又骑着马带着一桶黑狗血把血迹往别的方向撒去,一路模仿着滴血的痕迹。想必这些人之前也是绕了个大弯才知道错了找过来的。”
顾白徵大惊失色。这可不是一个普通老板该有的胆色和计谋啊。这计划说起来倒是妙,只不过——“您如何要这样做,扯入这场江湖的是非中?”
顾白徵这话,三分感恩,三分试探,三分担忧,剩下一分是怀疑。
这客栈老板也不是普通人。
“江湖?江湖是什么?江湖我就是我脚下的土地啊。”老板笑着说,“你且带他去避着便好,我再想办法。”
“老板也不是普通人啊。”顾白徵看着老板低声说道。
“在这世上,没有谁是普通人的,难道你没有身份?难道你朋友没有身份?至于我,还是那个普通的客栈老板算了,只不过有点热心肠。”客栈老板说罢,帮着顾白徵架起黑衣人,他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