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国王军嫡系人马的威力,以闪电时攻陷巴比伦全境,摩苏尔一方在看得心惊的同时,也必然是要开始为将来思虑了。w?w?w .?8?1zw.
攻陷巴比伦王城,这是红婴多年的梦想,当真正走进王城、走进王宫,霍顿不由得涌出热泪,仰头望天,颤声自语:“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们真的办到了!昔日领主的血仇都算得报,连同你的父兄都终于能够安息了。”
听到父亲的感慨低语,少年西斯却淡淡提醒说:“阿爸万不要放心的太早,看清楚,这可不是我们办到的!如果接下来的筹划不能成真,那么这座王城,还是一样根本就不会属于我们!”
听到儿子的说辞,霍顿吃了一惊:“你要去哈尔帕?去干什么?!”
西斯说:“现在坐镇哈尔帕的是赫梯长公主,这位狮子公主的份量非同小可,难道不应该去见一见吗?上一次为阿妈入葬时,听闻她生了大病,结果当时都根本没能见着,而那个时候,她毕竟还和哈尔帕没有太大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联姻入主,只怕今后在哈尔帕能真正说了算的都是她,如果,能将这位公主争取到我们这一边,她若能为我们说上一句话,岂不是比谁说话都管用?”
霍顿更觉不可思议:“争取到我们这一边?你在开玩笑吗?她是赫梯公主,她的立场永远是在赫梯一方,又怎么可能替我们说话?”
西斯微微一笑:“没可能吗?阿爸不要忘了,她现在是哈尔帕的领主夫人,对于这位公主来说,这才是今后她必须摆在第一位的身份。也就是说,对她而言,今后必然是要变成哈尔帕领地的利益高于一切了,这样说阿爸明白了吗?我们的土地,是与哈尔帕紧紧毗邻,今后若巴比伦局势动荡,甚至陷入混乱泥潭,或者摩苏尔有任何的不稳,那都会直接威胁到她自己家门的安定。这么实际的现状,要争取到她为我们说话,为我们去争取最有利的局面,那还会不可能吗?她就算纯粹为了自己今后的安稳日子,也一定会考虑吧?”
霍顿陷入沉思,仔细想一想……好像……也真是这个道理。
“你去见她?你能有这个把握?”
西斯嘴角含笑:“我不需要有这个把握,只要陈述事实就够了。这位公主出使埃及生的种种,从那些赫梯人的嘴里,想必阿爸也已经听到不少了吧。这样就很好办了,因为她是聪明人,越是聪明人,才越会作出最明智的选择。”
霍顿终于点头说:“那好吧,不过你还是要多带一些人,万事小心,和这些赫梯王室打交道,千万多留心眼,他们可狡猾得很,千万别让自己吃亏才好。”
西斯笑着点头:“我知道了,阿爸放心。”
怀着勃勃雄心和对于未来的美好规划,摩苏尔的少年领主启程奔赴哈尔帕,那个时候恐怕他做梦都没想到,专程去见美莎,这竟然成了他此生所犯下的、最致命的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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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帕
捋顺了一群油滑官员,让他们全都老老实实的乖乖效力,这只是美莎要入主坐镇必须完成的第一步。就在整治梅托斯的同时,彻查害死叔叔的黑手执行者,也早已是同期展开。自雅莱启程离去后,美莎开始缉凶的第一个举动,就是秘密收押了那个赌坊老板。
在哈尔帕城堡西角,有一个很特别的院落,高墙壁垒,看墙头上的建造格局,分明就是可用于站岗的瞭哨。这个院落如今很冷清,少有谁来问津,而在从前,却是个相当恐怖的地方。
在那个时代,富贵家门都有私牢,在哈尔帕城堡内,由当年旧主尼布开伦萨和达鲁·赛恩斯留下来的这种用于私刑问罪的场所,面积规模经历两代建造完善,绝对是最坚固最理想的牢狱所在。位于城堡西角的两层建筑院落足有十几个房间,外加挖到地面以下的地牢,则少说有二三十间。看房屋格局就可知道,用于动刑的刑讯室就足有一整排,剩下的才是牢房,由此完全可以想象在当年,心思阴暗的领主是在这种地方折磨过多少人。
而自赛里斯入主后,根据重新修订的法典废除私刑,这个院落也就废弃了原先功用,渐渐变成用于储存杂物的的库房了。而现在,经过腾理整饬,美莎竟是将之恢复到从前的功用,不为上演刑讯,也总要有安全合适的地方用于看押。
对于美莎的秘密筹划,这个院落实在是个太理想的地方,哈尔帕城堡的建筑格局,领主的宫殿居室都是居中建立,前面有召见官员的议事厅堂、宴会厅,后面则有藏书库,寝殿、浴池、专用厨房、专用餐厅等等起居必须的场所房间,由此便形成了一片位于中心地带,只有领主独享的核心区。而缇妮夫人等家眷,在丈夫过世、自己的身份也随之升级之后,就不可能再住在从前的地方了,而是都要搬到城堡东侧,专给长辈居住的宫室,连同一群孩子包括茉莉都要一同搬家,因为位于西侧他们从前居住的那片宫殿房子,自来都是要给领主的子女去住的。而现在,他们都不再是领主的孩子,而是手足,身份升级,因此当然是要和领主一家的生活区域完全分开。由此,美莎完全腾理干净了核心区以西的半阙空间,而这个秘密审讯基地就包藏在其深处,由卫队严密值守,只要不让家里人进入到城堡西侧,也就根本不会有人现她竟是重新启用了这片私刑场地。
一切准备就绪后,赌坊老板就成了第一个被带进来的人。
关于当日审案问讯,美莎都在病中未能参与,因此到现在,才必须要当面重新问清楚。赌坊老板不过就是一个任人拿捏最平凡的小人物,面对公主哪有胆子不老实招供?战战兢兢把之前对王说过的话全都重复了一遍,美莎静静听着,直到他能说的全部说完,才开始问。
精明少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家里养狗了么?”
赌坊老板一愣,连忙点头:“有,有的,像我们做这种生意的,最怕就是被人查,怕有麻烦找上门,所以不养老婆都必须养狗呀。有两只呢,都是足有半人大的猛犬,凶得很……”
美莎目光闪动:“那么,在窗外出现神秘黑影,提醒你快逃的夜里,你家的狗叫了么?”
赌坊老板又是一愣,这么一提醒才骤然想起来,拍着大腿惊呼:“没有!对呀,狗没叫!没错没错,的确是一声都没叫过,这……怎么会没叫呢?”
是啊,这就是问题!如果是生人半夜摸进来,看门狗怎么竟会没有反应呢?那除非……是已经往来惯了,熟悉认识的!是熟人在搞鬼!
美莎接着问:“那你听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有没有觉得耳熟?或许就是你认识的人?”
赌坊老板仔细回忆,好半天才摇头说:“没听过,那个声音又低又哑,要真是认识的人在搞鬼,也肯定是憋着嗓子故意变了声。”
美莎又问:“那么口音呢?这可不是憋着嗓子想变就能变的,你听他说话的口音有没有什么特点?是哈尔帕的本地人,还是外来的?”
赌坊老板又是一阵努力回忆,皱眉摇头:“口音……这个没听出有什么特别呀,应该就是本地人吧?和我们平时说话都没什么两样。”
本地人……
美莎低垂眼目陷入沉思,向身边招招手,就见一个平日专门为公主抄写笔记的书吏走进来,很快摆好书写用具等在一旁。
“现在我要你一个一个的说,先说平常会去你家里走动的都有什么人,亲戚也好,邻居朋友也罢,只要是那种进门不会让狗戒备乱叫的,一个不准漏。”
赌坊老板乖乖开始念名单,想一会儿,说几个,从亲戚邻里开始,不是只要说名字就完了,按照公主插进来的问话,身高、相貌、年龄、种族,家住哪里,包括是干什么为生的,所有背景统统都要说清楚。在这其中当然是以男性为主,因为那个示警的声音是男人。
赌坊老板一路说到口干舌燥,才把能想到的都念完。
书吏将写好的名单递过来,美莎也不细看,因为听过一遍,基本都已经在脑子里记住了,开口即问:“你认识的人里还有巡街的卫兵?那个叫尼尔的还是个小队长?还有那个……莱姆,是你们那条街上专管商铺的收税街官?”
赌坊老板连连点头,解释说:“是啊,像做我们这种生意的,如果不把这些人拉拢维护好了,生意怎么可能做得下去啊。这早就是不成文的行规,只要在那条街上混饭吃的,谁敢不认识他们呀,跑到家里去吃拿卡要,更是常事。”
“那个花匠希纳克,他从没去过你家?”
“没有,在我店里,他不过就是一个最普通的赌徒,没事让他去家里干什么?呃……他拿给我那块银牌抵债的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去,也是唯一的一次。”
美莎点头道:“那好吧,就再说说你赌坊里的生意。所有光顾过的赌徒,包括你聘用的伙计,反正所有出入过的人,只要你想得起来的,统统说给我听。”
于是,书吏又开始记录,赌坊老板又开始一个一个的报名字,美莎听着听着就听出了意思:“居然有那么多当兵的都是常客?”
赌坊老板点头道:“是啊,公主殿下可能不知道,越是当兵的越好赌,关键是因为他们手里都比普通人宽裕有钱啊,尤其是这些巡街巡夜,专管市集治安的兵,不夸张啊,那都是大爷,哪个做生意的商户敢不伺候好了?光是这一项赚进的外块,就足够肥得流油啊,这还根本没包括他们白吃白喝或者去市集里白拿白要的呢。”
美莎听得皱眉,专管市井巡逻治安的兵,那就是驻留军的编制啊,她真没想到街兵的德性居然会有这么不堪?可是……为什么在哈图萨斯没听说过呀?还是说……其实哈图萨斯才是个例外?嘎——!脑筋一阵跳线,她忽然就郁闷了,明白了!都明白了!嘁,难怪她这个公主在哈图萨斯串游市井找乐子,居然会那么受欢迎,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热情款待的,原本还一直都觉得是像她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太招人喜欢了呢。现在听来……哦,搞了半天真正受欢迎的本质,原来是在这里呀。正因为她这个公主有了逛街的癖好,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的出来游逛,所以有了这层震慑顾忌,哈图萨斯的街兵才没有哪个再敢这么放肆,因为生怕撞枪口,所以哈图萨斯的市民商户才会那么欢迎她,因为这就是给提供了可以免受盘剥的最理想的护身符?所以……哈,难怪呀,出嫁起行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夹道相送,那一个个伤心不舍追着队伍哭天抹泪的,简直比死了爸妈还难过。搞了半天也不是她真有那么得人心太受爱戴呀,而纯粹是因为从此走人,这块护身符没了?
一路想下去,郁闷少女头顶冒青烟,忽然间就对自己的吸引力+感召力有了森森的怀疑。胡思乱想走了神,半晌才努力拉回思绪,继续问正题:“你说有好几个当兵的常客都和那个花匠希纳克很熟?”
赌坊老板点头说:“是啊,就是尼尔、奥迪斯还有艾法尔这几个,熟得很,当初希纳克都是被他们拉过来的,这才慢慢上了瘾……”
美莎目光一动:“仔细说,是谁把希纳克拉进来的,又是怎么慢慢上的瘾?”
赌坊老板仔细回忆:“让我想想啊……算起来也有两年多了……不,是快三年了,嗯……尼尔,对,就是他!我记得呢,当初希纳克第一次上门,就是被他带过来的,尼尔还在暗地里跟我嘱咐过,要一起给希纳克做局。呃……这个赌坊里的生意都是怎么做的,刚来的时候肯定要让人尝到甜头,所以肯定要赢上一阵,有了甜头才能慢慢上瘾呀,而真等上瘾之后,再让他输得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那就也是欲罢不能了。”
美莎听出了意思:“也就是说,是这个尼尔故意引诱着希纳克染上赌/瘾,才慢慢入了局?我记得你刚才说过,经常出入你家,让狗不会戒备乱叫的人里,好像就有这个尼尔吧?”
赌坊老板立刻点头:“对对,他的确是常去我家,而且还很喜欢我家的狗,要说他对人贪婪伸手的很无赖,可是对狗还真好啊,时不时都是拎着大棒骨来登门的,一来了就喂,那两条大黑狗,见了他简直比见了我这个主人还亲呢……”
一路说下去,脑筋本来也不算笨的小民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下子顿住,悚然变色:“公主殿下,难道是他……”
是啊,这么热切的去喂别人家的狗,实在很不寻常。
美莎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神色淡淡的,只是接着问:“再重点说说和希纳克很熟的这几个人吧。熟到什么程度?譬如说,在他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有没有借给他钱?除了赌博,他们有没有一起去喝过酒寻过欢?反正你知道什么就统统说出来,一字不准隐瞒。”
赌坊老板努力回忆,如实作答,嗯,听他们念叨过,的确一起喝过酒,也寻过欢,还一起帮他瞒着家中老婆,对对,这两年,这几个人可没少借给他钱,尤其是在开始刚刚上道的时候,绝对慷慨……
美莎一路听下去,神色不动,只有心思在飞转,直到赌坊老板能说的全都说完了,再倒不出更多的来,少女才盯着他冷冷开口:“你应该清楚,这个花匠希纳克,他牵扯的是行刺领主的大案,所以,这里面的轻重,你也应该心中有数。”
“是,是,我知道,所以有什么说什么,断断不敢隐瞒。”
赌坊老板连连应声,心中早不知念了几百声倒霉,他真是沾足了大霉运,才会和这么个家伙染上牵连,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真叫人没处诉冤。
美莎淡淡的说:“而正因关系重大,所以在案情彻底查清之前,我不可能再让你回家。今后,就暂时先住在这里吧。你也不用太害怕,放心,不会有人为难你,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要你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今后每天每时,你就给我仔细回忆这两三年来与希纳克相关的所有事情,再小的细节都包括在内,哪怕就是他夫妻打架,然后跟你抱怨了什么,或者是赌徒之间和谁生过口角不愉快,甚至每当没钱赖账时央求告饶念过的话,总之,所有所有你能想起来的事,想到了就说出来,会有人记录,这里面不需要你自己去过滤哪些有用哪些没用,你听明白了?不要自以为是的认为哪些小节无关紧要,结果就漏过去不说了,如果日后被本公主查出来,你但有一字隐瞒……”
“不不不,不敢不敢!公主殿下放心,我我……都听明白了,一定努力想,拼命的想,哪怕就是这家伙哪天吃撑了,哪天打嗝放了个屁,只要我能想起来的都一定立刻报告。”
赌坊老板吓得心肝乱颤,连声作保赌咒誓。
美莎满意点头,挥挥手说:“带他下去吧,衣食起居,不得有亏。”
仆从领命带着人退去,美莎随即吩咐:“这个院落,务必守好了秘密,不能让家里人察觉,更不能让人知道这个赌坊老板被拘押到这里来了,明白了么?”
陪在一旁的夏尔穆实在有点困惑:“这个人有这么重要吗?若真有如此重要,那岂非早就该被人灭口了。”
美莎说:“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知道我都审了些什么,是以什么思路,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破局。”
夏尔穆明白了,正色点头说:“放心,保证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他看着今日得来的密密麻麻的名单,接着问:“这些人呢?要不要全都秘密拘押看管起来?尤其是刚才说的那个尼尔,或许就能从他嘴里审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来。”
美莎却摇头说:“不要!嗯……暂时不要!只在暗地里盯住了就好,在还没有彻底弄清楚这里面的关联之前,我不想这么快的惊动谁。记着,尤其要盯住了这个老板的家门和他的赌坊店铺。刻意掩人耳目的秘密拘了来,我就是想看看,突然之间没了影,会不会有人因此开始着急,或者……就是开始要急着找他了。”
自此后,所有名单上的人都被严密的盯防起来,从他们的住处到行踪,从家宅人口到履历背景,什么都休想瞒过美莎的眼睛。